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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狗蟲禽羊(6.5)

邢余涵今年夏天剛滿十三歲,爸媽待她一放暑假就迫不及待的拽上行李,返回鄉下老家探望余涵的爺爺奶奶。

“嗯……在清風吹過的老街,倒上一碗清茶……”爸爸坐在駕駛座上,一只手調試百度導航,另一只手握緊了方向盤,望著逐步幽綠的道路輕聲歌唱,看起來心情優悅。

媽媽靠在副駕駛的坐墊上,用小刀削著從菜市上買來的幾顆翠紅的蘋果,那只從街上撿來的黃狗——關奇,此刻正倚在后座,時不時沖著窗外的蒼綠搖晃毛茸茸的尾巴。

要說這輛車上唯一與此情景格格不入的,當屬那被安全帶牢牢禁錮在后座的邢余涵,此刻,她攏拉的頭發遮住了陰沉的臉,左手放在膝間,右手攥住了關奇身下的寵物坐墊。

說實話,余涵不明白為什么爸爸會挑在這般酷熱的季節帶她回老家,她不太想回去,不是因為回了老家就見不到城里的朋友,也不是因為老家屋前化糞池里傳來的滾滾惡臭,說來也可笑,不是因為別的,她就是怕老家山里的蟲子,尤其是那些成天在房子墻上飛來飛去的蒼蠅,蚊子什么的,她從小就怕那些玩意兒,要是在邢余涵八歲以前睡覺時發現天花板上趴著只大撲棱蛾子,指不定得哭出來,大聲鬧著讓正在隔壁房間睡覺的爸爸來給它攆走。

當然,若她現在還是這副德行,那別說外人了,關奇都得笑話她,但怕歸怕,邢余涵還是在裝的不能再滿的行李里塞了一把電蚊拍。

“我們到家咯,余涵!”車子緩緩駛入鄉間小道,周圍陸續出現了許多小平房,見離爺爺奶奶住的房子應該不遠了,爸爸沖后座的女兒喊,他先前其實挺奇怪女兒今天怎么悶悶不樂的,往常出門旅游的時候余涵都會迫不及待的一路問東問西來著,怎么今天就坐在后座一言不發呢?

“啊?”余涵如夢初醒,趕忙應付了一聲,下意識摸了摸關奇的頭,以化解尷尬。

“胃不舒服嗎?”將車倚靠在路邊后,爸爸回過頭,關切的問。余涵頓了頓,搖首道:“沒……”

見女兒這樣回應,前排的爸媽都安心了許多,爸爸繼續發動車子。

余涵瞟了一眼窗外那綠意盎然之景,即便心情低落,但也忍不住在心里贊許,的確,這里位于恒山山腳,處于未被開發的階段,昨天似乎下過雨,車窗搖下后可以聞見濕潤的泥土氣息。余涵上次回來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時根本就不記事,對老家的印象全是爸媽給她講述的。

恒山是孥里市周邊最高大的一座山,由于早年沒被開發商盯上,至今仍處于小村落的狀態。

余涵的爺爺奶奶住在半山腰上,夫妻倆年輕的時候擱那砌了一座雙層房,又在屋邊上開墾了塊地,種著些時蔬。廁所旁邊用木頭和繩索網搭了個木棚,里邊養著些許家畜,屋子外邊還有個小院壩,奶奶閑下來后常常拎著掃帚,把院里院外細細打理一番。

上山的過程中,車子拐彎的次數比關奇洗澡時甩頭的次數還多,就在余涵快要把早上吃的羊肉米粉全吐出之時,車子終于拐進一處農家小院,倆老人先前并不知道兒子一家要回來(爸爸瞞著的),看見一輛汽車駛進自家院壩時還充滿疑惑,要知道這常年沒什么人造訪,爺爺大踏步走上前,企圖看清司機是誰,他年輕的時候在部隊里當過兵,收獲了一副強壯的身體,這讓他即便已經年過花甲,也未被惡病纏身。

當爺爺看清自己兒子的那種笑臉時,臉上的警惕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他起初還有些不可置信,但當自己的兒子拉開車門,站在眼前喊出那聲令他熟悉的“爸”后,爺爺激動的渾身發抖,爸爸順勢下車,多年未見的兩個大老爺們抱作一團。

“小兔崽子!喃還知道回來看老子,哈哈!”

奶奶聞聲也從屋里趕了出來,看見一家子人時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踩著拖鞋啪嗒啪嗒走上前,按耐不住的用熱切的目光打量余涵全身上下。

“孫女兒都長這么大啦!”她驚喜的說。

面對此般情景,余涵禮貌的跟二位老人問過好后,就以拎東西為由,率先進屋了。雖然她也想多跟自己的爺爺奶奶多說些話,可無奈,實在想不到什么好說的,畢竟那么久沒見,她對二位老人早已生疏了。

余涵贏弱的手臂托起裝滿生活用品的行李箱,邁著纖細的腿走進客廳,客廳主要是用木材裝修的,看著很有民宿風范,在這里居住一定會很愜意吧。

爸爸媽媽在外面跟爺爺奶奶敘敘舊后就集體進屋了,他們到家時正值午時飯點,本來爺爺只煮了鍋青菜,但兒子一家回來了,老人連忙從后院的房梁上取了一些臘肉香腸放在蒸鍋里蒸煮,奶奶也飛速騰出二樓的兩個房間,鋪好了床單。

關奇一直在院壩的草坪上轉悠,偶爾會對應著別家的狗叫兩聲。一家人整整齊齊的圍桌而坐,桌上是切好的臘肉跟香腸,一鍋青菜以及用辣椒、醬油還有醋調制而成的蘸水。爺爺倒好了酒,看樣子是準備和自己許久未見的兒子好好喝一杯。

“來,乖孫女多吃點,看你瘦的。明天叫你爺宰只雞來燉,好好補補。”一家人剛剛開始動筷子,奶奶就迫不及待的往余涵碗里夾肉。“這些臘肉香腸啊,都給孫女吃,奶奶身體不行啦,吃不了重鹽重油的。”

余涵禮貌的回應了兩聲,便開始埋頭吃飯,不過她知道,自己不能吃太多,吃完一碗飯后,余涵就將自己的碗筷端去廚房,清洗干凈以后就一個人坐到沙發上,看電視去了。

“不吃啦?——菜不好吃嗎?孫女兒,要不奶奶給你去撈點蘿卜干?”餐桌上的奶奶并未管正在飲酒作樂的父子倆,而是看向一旁沙發上的余涵,說罷便要起身。

“別,媽,孩子平時吃的就少。”媽媽在一旁勸道。

“不用了,謝謝奶奶,我吃飽了。”余涵也附和著媽媽的話。奶奶愁眉不展的盯著余涵瘦小的身板。“你看孩兒都瘦成啥樣了?還不讓她多吃點。”她心疼的說。余涵突然捂了下小腹,眼中閃過一絲矝持,“真不用了,奶奶。”余涵笑了笑。奶奶說的沒錯,余涵確實過于瘦弱了一點,只是平時穿著寬松的衛衣不覺得。但這也是有原因的,余涵小時候患過特別嚴重的胃病,后來雖然經過治療,病情好了大半,但若東西吃太多的話,還是會疼一會兒。

整個下午,余涵先是看了會兒電視,之后就一直在屋里轉悠,她住在城里,對鄉下家中的生活設施固然好奇——當然,除了屋外那個化糞池,她剛剛在看電視時還聽見爺爺跟爸爸念叨,說前幾年有個小孩走夜路在自家化糞池里淹死了,給她唬的一愣一愣的。

想到那小孩臨死時的那種感覺,余涵心里特別不好受,十三歲的她已經對“死亡”這個詞有了較為清楚的認識,她一想到就特別害怕,害怕那種無法思考、無法回憶過往的感覺……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能不要長大……

過了一會兒,院子里打旋兒的關奇也累了,跑到坐在椅子上欣賞風景的媽媽旁邊,伸出爪子撓撓脖子,然后全程一團開始呼呼大睡,來了山里,關奇比在家里活潑多了。

這條姜黃色毛發的狗是余涵撿回來的。主人家的狗生了一筐狗仔,關奇不幸的成為沒有送出去的那批,于是主人將這只可憐的小公狗丟到垃圾處理廠,給它自生自滅。

余涵把它抱起來前從未想過要在家里養一條狗,她只是同情它,她不想放任這只可憐的小狗死去。本來媽媽看見她抱著狗回來,是想把關奇攆出去的,可爸爸喜歡它,他說這條狗像極了小時候自己家養的第一條看門狗。

關奇這個名字是余涵起的,沒有什么內涵,只是突然想到了這兩個字。

晚飯很豐盛,爺爺本打算明天再殺雞的,但奶奶卻一直在教唆他快去棚里挑只最肥的雞拿來燉湯,爺爺在不斷督促下也只好妥協,把雞殺了后宰成兩半,半只拿來燉湯,另外半只打算明天燒著吃。

山上路燈很暗,天黑的早,往常八點半時城市里還燈火通明,喧囂四起,而在恒山上,剛剛八點天就已經完全黑下來,外邊安安靜靜,連別家的狗也識趣的閉了嘴,幽寂的深空中僅剩蟲鳴以及偶爾從棚里傳來的鴨、鵝叫聲。

爺爺平常沒有熬夜的習慣,九點鐘就早早進屋睡覺了,奶奶帶余涵一家熟悉房間后也去睡覺了,根據他們所策劃的,明天早上大人們會開車下山趕集去。

余涵在床上躺著,她盯著天花板周圍,那里有些飛蟲,正撲棱著翅膀,沿著墻面飛來飛去。余涵其實完全不用去管,但那幾只蟲在那里,她不知怎的就是睡不著,心里也充滿了厭惡感。

先前已經提過,余涵從小就害怕這些會飛的蟲子,現在即便不再懼怕,但也很討厭它們在自己的房間里飛來飛去……她站起身。

“啪嗒”空氣中響起電流交錯的爆破聲,接著又是一連串這樣的聲響。余涵拿著那把電蚊拍,縱橫交錯的鐵網間趴滿了那些蟲子被燒焦的尸體。

終于清凈了……余涵想著,脫去衣物,關上了燈,安穩的進入夢鄉。

這一夜她睡得很好,窗戶上照著的帷幔讓外邊的蚊蟲不可能飛進來打擾。

清晨,天剛蒙蒙亮,窗外的馬路像是罩著藍光,余涵聽見了樓下汽車發動的聲音,看來他們已經離開了。不知怎的,余涵感覺自己的頭昏沉沉的,她從床上爬起來穿好衣服,卻連站都站不穩,又栽回了床上。奇怪啊……生病了嗎……她感覺臉和脖子在發燙,特別難受。

此時,門外傳來了叩門聲,聽聲音像是爺爺,余涵立馬應了一聲,爺爺見孫女醒著,隔著門喊:“孫女兒!你奶和你爸媽出去了哈,喃爺去后山忙活去嘍,早飯去廚房里頭拿哈。”說完,余涵聽見了下樓的腳步聲。看來爸爸媽媽跟爺爺奶奶都走了……只剩自己一個人了吧……

她用盡全力才讓腿沒打顫,下樓時差點從旋轉樓梯上跌下去,最后她趴倒在客桌前,喝了一大口溫水,整體狀態才逐漸恢復,臉也沒再發燒了。

真奇怪……莫非是我起的過早的緣故嗎……

難受的感覺消失的無影無蹤,余涵也就沒太在意了,她走到廚房,蒸鍋里還冒著熱氣,她上前揭開鐵蓋,里邊是些肉包子,面團發的很松軟,看著讓人很有食欲,她伸出手指想拿一個,卻發現很燙手,于是趕忙把手縮回去,決定先等它放涼再吃。

余涵早上有上廁所的習慣,昨天奶奶跟她說過,屋里的廁所在二樓,但豬圈那也有個坑,可以在那解決。恰巧,余涵對那些爺爺奶奶養的家畜挺感興趣的,她一直很喜歡動物,便朝后院走去。

棚挺大的,養禽類的地方跟豬圈是隔開的,余涵繞了一圈才走到了豬圈,用手驅趕跑門口的蒼蠅,她看見有兩只肥豬趴在豬圈里,懶洋洋的吃那些用玉米、菜根等作物混合而成的漿糊。余涵覺得它們很可愛,叫喚了兩聲,不過那兩只豬攏拉著耳朵,對她愛搭不理,她在方便完后就離開了豬圈,那些鴨子、雞、鵝一直在她周圍轉悠,它們一天到頭的生活似乎都是這樣,無拘無束。

走進雞棚一瞧,余涵突然莫名看見雞圈中央擺放著一尊浮雕,乍一看還以為是佛像,她想起先前上廁所的時候也看見了,但當時她并沒有注意到。

看見那東西的時候,余涵突然感覺周遭的空氣變冷了,胸口有種莫名其妙的緊促感,就好像快要喘不過氣,她靠近了一些,那個浮雕很粗糙,好像是一個坐著的人,雙手手搭在膝蓋上,但奇怪的是,它長有一雙跟昆蟲一樣的翅膀,腦袋也是浮腫的。爺爺他們為什么會在雞圈里放這種東西啊……好惡心……余涵本來就討厭蟲子,見了這樣的東西讓她脊背發涼。

或許是因為對周邊的環境太陌生了,且家里沒人,她不由得開始害怕起來,胸口的急促感也越來越猛烈,加快步伐朝屋里走去,剛回頭關上門,轉身卻看見一個毛茸茸的東西朝自己撲了過來。

余涵瘦弱的身體被嚇得癱倒在地,驚叫了一聲,但定睛一看才發現原來是關奇,這條大黃狗還并不知道自己嚇到了小主人,此刻還趴在地上沖余涵吐舌搖尾呢。關奇在屋里,余涵頓時感覺在屋里有了些安全感。

她松了口氣,話說余涵還以為關奇跟著家人下山去了,現在看來沒有,剛剛是趁自己上廁所溜進屋里的吧……

正當余涵準備打開電視放松下心情時,座機電話響了,余涵猜測是爸媽他們打來的,趕忙跑過去將聽筒放到耳邊,果不其然,那邊傳來媽媽的聲音:“喂?”

“我在呢,媽”余涵回應說。

“我跟你奶在市場上,可能得晚點回來,我們買了羊肉,回來燉著吃。”電話那頭傳來人群的喧鬧聲,媽媽只好把嗓音放的很大。

“爸爸和爺爺呢?”余涵問。

“他們跟我們在一起,爺爺說你要是饞了可以去門前的山坡那摘點油桃吃,那桃子野生的,沒人管,但還是少吃點,別又壞了胃。”

“好。”余涵應了一聲,然后就聽見媽媽那邊掛了電話。

說到吃,余涵才想起鍋里放著包子呢,再不吃或許都要涼透了,她趕忙小跑到廚房,用手抓了個包子,幸好,包子還是溫熱的,這時候吃剛好合適。

她咬了一口,沒咬到肉餡,白面在嘴里咀嚼兩下后就咽了下去,嘴里發甜。她又咬了一口,這次咬到肉了……醬肉餡的,她很喜歡,咸甜的汁水流到了她的喉嚨里。

可是漸漸的,她感覺肉的口感好像不太對……那些肉好像塞了芽菜,硬邦邦的,又有些卡牙。

她看了一眼手中咬露餡的包子,剛開始還以為是眼花了,結果仔細一看,那些肉里竟塞滿了死掉的蒼蠅。

“啊……這什么啊?!”余涵把包子從后門拋到了院子外邊,胃里翻江倒海,把剛才吃的都吐了出來,流了一地。

為什么會這樣啊……好惡心……

余涵的身體在發抖,即便肚子很餓,也沒再敢去拿鍋里的包子。

稍微緩了會兒后,她從屋子外邊的水池里找到了拖把,把自己剛吐的那一地給打掃干凈了。

把拖把清洗干凈后,她不太想待在院子里,本打算回屋去看電視,但想起剛才媽媽說屋外山坡上有桃子樹,就跑到院壩外看了下,發現不遠處的山坡上確實有好幾棵桃子樹,在陽光的照耀下,樹梢上掛著的油桃油光光的。

余涵正想吃點甜的東西,那邊的油桃固然是不二之選,她在屋前的鞋柜里換上自己的運動鞋,走出院壩后朝山坡上進發。

她很快到達頂上,扶著膝蓋氣喘吁吁,呼吸頻率恢復正常后,她從樹上摘了個桃子,用手把果皮表面的灰塵擦干凈后,咬了一口。

清甜的果汁驅散了先前那些死蒼蠅給余涵帶來的惡心。桃子很甜,雖然是油桃,但水分卻意外的足,她一連吃了三四個。剛剛那種想吐的感覺終于煙消云散。

“喂,小孩,這我們家的桃子。”

余涵一驚,手里還捏著的桃子差點兒掉下來。一個穿著白色背心,頂著地中海的老頭站在后邊,正用責備的目光望著余涵,他似乎是桃樹的主人家。

“抱歉……我…我不知道,我以為是野生的,對不起……”她連連向老頭道歉。老人哼了一聲。

“野生的桃樹能結那么多果嗎?”老頭喃喃抱怨,但卻話鋒一轉:“你想吃的話就吃吧,在上面吃完再下去,這坡陡,最近又下了雨,塌不塌的可不好說。”似乎是不想跟小孩子較勁,老頭說完就踩著拖鞋回去了。

余涵虛驚一場,看這老頭的樣子,本以為會咄咄逼人的訓自己一頓,沒想到還挺好說話的,她沒再碰人家的桃子,準備回屋去看電視。

俗話說的好,上山容易下山難,余涵算是深刻體會到了這話的典故,她一點點向下挪步,每一步都踩的小心翼翼的,生怕一腳踩空,然后跌下去。

最后,余涵成功的回到了院壩里,當她走過家門前時,不由自主的又看向那尊奇怪的浮雕,她不太明白,為什么爺爺奶奶會把這么奇怪的東西放到雞棚里,光是隔著老遠看著,她就感覺心里慌慌的,很是膽怯。余涵加快腳步,一把拽開門,回到了屋子里。

趴在地上的關奇聽到動靜,抬首向這邊望了一眼,看見是小主人回來后似乎有些興奮,竄到她腳邊,蹭她光著的腿,弄得余涵養酥酥的。

又看見關奇,這多少能給余涵一些安慰感,她希望爸媽能快點回來,一個人待在屋子里真的很難受,周圍的一切昏沉沉的……

她坐回沙發上,為了盡量不去想外面的東西,余涵只好把電視又一次按開,準備隨便找部電影來看什么的,可以分分心……

一直到下午一點鐘,爸爸的車子還沒駛進院子,余涵愈發有些緊張了,爸媽已經出門六個小時了,再怎么耽擱也早該回來了吧……她試圖用座機撥打爸媽的號碼,可明明打通了,就是沒人接。

余涵有點害怕了,而且不知怎的,在她喂完關奇后去水池清洗食盆時,她看見廚房里的那些肉包子不翼而飛了……一個不剩。看著空空如也的蒸鍋,余涵都快要哭出來了,她驚恐又無助的跑開了。

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太突然了,她沖回了客廳,把廚房門重重的關上。

為什么包子會突然不見了……這太蹊蹺了……余涵越想越害怕,抱著關奇蜷縮在沙發上,她希望爸媽能馬上回來……一個人在這里她受不了。

更不妙的是,剛剛在山坡上吃的桃子多了些,余涵感覺腹部隱隱作痛,她捂著小腹,喝了點水后感覺稍微好轉了些,她覺得自己或許得上個廁所。

再去豬圈是不可能的,那個雕像太詭異了……她記得昨天晚上奶奶說過,二樓也是有間廁所的。余涵忍著絞痛感,抓穩扶梯,很勉強的爬到二樓。

二樓的窗戶都被帷幔遮住了,光線幾乎透不進來,整個走廊很暗,像是那種陳舊的閣樓,余涵記得昨天睡覺時這明明亮敞敞的,或許是因為屋外的太陽能燈管。

她在有光線的地方找了一圈,并沒有發現類似電燈開關的東西,她只好壯著膽子,走過黑暗的走廊,從一扇扇詭異的門板前穿過,如果不是因為胃疼,她一定會選擇快速跑過去。

余涵終于跑到了走廊盡頭的廁所門前,奮力將門拉開后連忙一頭竄進去,然后把門帶上。排空腸道后肚子比之前舒服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當她站在廁所門邊時,感覺整個二樓的光線都變得更暗了,那些陰影里就好像有什么東西似的。豎直朝走廊看去,余涵已經看不清楚來時的那個旋轉樓梯了。

她戰戰兢兢的再一次穿過走廊,中途發現自己昨天睡覺的那個房間的門是敞開的……奇怪,明明剛剛都是關著的啊,走到那扇門前時,她聽見一陣“嗡嗡”聲,在這寂靜的環境里格外明顯,她把頭探進屋子里,想看看這聲音是什么回事。

只見這屋子里全是竄動的黑點,蓋滿了墻面,黑壓壓一片全是蟲子。

余涵臉色慘白,她摔上房門,撒腿便跑,連滾帶爬的沖到樓梯前,下樓時由于腿在不斷趔趄,不慎從旋轉樓梯上摔了下去,后背重重砸在木地板上。

好……好疼……

她在內心呻吟著,強忍著沒讓自己叫出聲,最后只是喉嚨里嗚咽了兩下。這一摔讓她冷靜了點兒,她費了很大勁才從地上爬起來。

幸虧剛才沒碰著頭,不然后果可能會更嚴重吧…

剛才房間里為什么會有那么多蟲子……好恐怖……余涵的嘴巴哆嗦著,內心對于那些蟲子的恐懼又被激發出來……

倏忽中,電話響了,余涵很激動,一定是爸媽打來的,他們一定要到家了吧……自己好餓……又餓又累。

她虛弱的趴在座機邊上,拿起聽筒,想聽聽父母的聲音,但電話那頭卻是一陣嘈雜,沒人說話。余涵急了,沖著里邊大喊:“爸,媽!你們在哪啊?快回來啊……”

可電話那頭依舊只有一陣雜音,似乎還混著雞的咕咕聲以及犬吠聲,余涵快要崩潰了……她低頭哭嗔著,一邊哽咽一邊用手揩著眼淚,好一會兒情緒才平靜下來。

電話那頭隱隱傳來雨滴的聲音,而且愈發強烈。

余涵看向窗外,不知何時,嗖嗖的大風掀起簾子,暴雨悄然將至,那些雞鴨鵝撲騰著跑到屋檐下面,與此同時,電話那頭傳來了什么東西的挪移聲,似乎是石頭,不過余涵沒有注意到,她已經把聽筒掛回了座機上。

空落落的房間里回蕩著電話掛斷的“嘟嘟”聲。

真是的……為什么爸媽還不回來……都下雨了啊……

怕雨待會兒淋濕爺爺奶奶辛苦曬的衣服,她拿外邊的晾衣桿把屋檐下的家畜趕到一邊,然后把晾衣繩上的干了的衣服全部收到了屋里的椅子上,一一疊好以后,余涵把衣服都抱起來,準備收拾到奶奶房間的衣柜里。

讓她蹣跚著把衣服塞進柜子時,一轉頭,關奇站在門口,但感覺好像和平常有什么不同……它的上半身像人一樣矗立在空中,深黑的狗瞳注視著余涵,讓這孩子隱隱感到不安。

“關奇……”余涵微微俯下身子。“你還好——啊!”當余涵用手撫摸它毛茸茸的耳朵時,關奇的嘴里噴出一灘膿液,濺了余涵一臉。

“你干什么啊……好惡心,關奇……”余涵叫道,起初她以為那些液體只是這條狗嘴巴里分泌的唾液,直到她發覺臉上有股顆粒感,用手一揩,發現自己白皙的手臂上黏滿了死掉的蚊子、飛蛾,粘乎乎的絞在一塊。

余涵惡心壞了,不斷甩手把臉上的死蟲擦掉。

她好想吐……可一整天都沒吃東西,胃里空空的,根本沒法吐出來。一旁的關奇詭異的抽搐了幾下,四肢伸直,臥在地上……

“你……關奇,你怎么了?”見關奇的行為舉止變得逐漸怪異,余涵沒在管臉上的死蟲,擔憂的想過去查看關奇的狀況。

然而她還沒走到那條狗跟前,一只碩大、浮腫的手臂突然從狗嘴里伸出來,然后是頭、身體。余涵眼睜睜看著那個跟天花板一樣高的家伙以極其扭曲的姿態從關奇嘴里爬出來。

那東西像是一具腐尸,頭和身子看著極為不協調,面部極度扭曲,像是一只奇怪的節肢動物。它的背上有一堆絲網狀的翅膀,像是蒼蠅的,她碩大的身軀堵住了房門。

這……這是什么啊……

余涵瘦弱的軀體瞬間癱軟了。她跪在地上,連逃跑的力氣也因為恐懼喪失了。昏暗的房間內,那怪物身上的粘液一滴落到地上,腐臭的氣息讓余涵無法呼吸。

余涵下意識想沖出房間,但那東西剛好站在門前。她恐懼的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怪……余涵想到了外面那個浮雕……眼前的東西跟它長得很像,但身體更顯病態……更惡心。

“你……你要干什么……別,別過來啊……”余涵向后退縮著,她不知道為什么會發生這種事……爺爺奶奶家到底發生了什么……爸爸媽媽究竟什么時候可以回來啊……淚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轉。

她瞥見在怪物的手里攥著一把刀……是爺爺昨天在廚房用來殺雞的那把。

“不要……不要過來……”余涵身子緊緊貼著墻壁,她明白了……這怪物是來要自己命的……她想到了恐怖電影里那些鎖壞人命的鬼,可是自己從小到大沒做過什么壞事……自己一直都是個乖孩子啊……

那怪物身上分泌的液體已經浸到了余涵光著的腿上,打濕了她的短褲。

這怪物會殺了自己……自己應該快點逃跑啊……余涵想要站起來,但雙腳無論如何都使不上力氣,只能眼看著那怪物慢慢把那把刀遞到自己的胸前。

怪物的身軀抵擋住了希望的大門。她眼淚汪汪的看著那怪物。

她希望爸爸媽媽能在這時候能馬上沖進來救自己……可惜一切都只是奢望。

余涵感覺自己的衣服被打水濕了,而且暖乎乎的,低頭一看,那邊刀捅進了自己的腹部……好……好疼……

她想起了曾經胃病發作的最嚴重那次,那時她才八歲,一整晚都在床上烙餅,睡不著覺,可那次有爸爸媽媽陪在她身邊……現在卻只有冰涼的地板……想到自己要死了……她真的好害怕……

她奮力的爬著……挪動自己虛弱的軀體……余涵拼盡全力才爬到客廳里,她看見那個種植樹的老頭在外圍的馬路上散步,余涵大聲呼救……可嗓子里怎樣都發不出聲音……后背不停傳來鉆心的疼痛,那個怪物不停的用刀朝著她捅。

不想死啊……好害怕……

她最后用力撞了一下門……瓢潑大雨中……希望那個老爺爺可以聽見吧……

“終于死了……小畜生,你跟那個臭娘們兒毀了我的人生,老子本來可以是個自由自在的人……靠,管他呢,都是給自己的借口罷了……總之為你奶奶做些貢獻吧……”

——

下午六點,雨停了,陽光明媚。正值飯點,車子駛進了院壩,爺爺率先下了車,朝雞棚那邊瞟了一眼。爺爺、奶奶、并排站立,爸爸從屋子里走出來,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把剛宰殺的山羊抬進屋里,門閂半掩著,父子倆默契的對視了一眼,誰也沒有說話。

晚上八點,一家子人坐在大圓桌上,啃食剛烤好的山羊肉,肉的表面裹滿了孜然,浸透了辣椒油。三人吃的油流滿面。

“唉。”爸爸放下手中的羊蹄。“有不要的衣服吧……”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怎么了?爸,”兒子不明所以。

“沒啥,我說田里有鳥啄菜來著,想整個稻草人。”

兒子聽罷放下手中的羊腿,用紙擦掉手上的油就進屋了。

翌日,田里多了個稻草人,搭桿的木棍很細,但外邊套了件寬松的衛衣。

真是有愛的一家三口。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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