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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推辭

這一晚,盧家上下都睡得很安逸。

等盧員外從睡夢中醒來,已是日上三竿,有些時候了。

按照約定,盧員外準備給兄弟老李再一次舉行一場莊重的喪事,告慰老李的在天之靈,希望他下輩子能投個好胎。

說是再一次,是因為當初黑云李為救盧員外身墜山崖后,盧員外便舉辦過一場喪事。

當然了,老李已經被鬼神圖錄所收錄,大概是去不了陰曹地府了,著實可惜——這事倒只有云游自己知曉。

盡管是白事,可除了盧員外,人人都掛著笑臉,不見半點傷感。

連個來報喪的人都不見,只有趕來幫忙以求吃頓席的。

沒了妖邪鬼怪,反倒是讓人高興不少——除了鬼之親朋。

偏偏誰都沒有錯,只是他們剛好湊到了一起。

云游也留了下來,多吃了幾頓席,因此耽擱了幾日。

這一日,

盧員外忽地找到云游的客房,將他帶到后花園中散步談心:

“云小道長,這次可真是要謝謝你了,聽下人說,你這是要走了?”

云游點頭道:

“不錯,我有事在身,需要去中州一趟,正要告辭呢。”

盧員外關切道:

“云小道長,此去路途遙遠,何必如此匆忙,不再待上幾日?”

云游拱手回道:

“好啊!盧員外既然如此盛情款待,那我便不再推辭了,那就再吃幾頓。”

“主要是我也沒那么著急走,我的尾款余銀,盧員外你還沒給我結呢!我得結了再走,你就是不說我倒也會賴在這,順帶再耍些手段,賣弄一二。”

盧員外一聽,哈哈大笑:

“不曾想,云小道長你也是性情中人!竟開得這般風趣玩笑。”

云游搖頭道:

“并非玩笑,出門在外,哪能離得開錢財?我尚不能辟谷,仍需糊口一二,這事馬虎不得。”

盧員外一招手,命下人拿來一盤用蜀錦蓋住的盤子,放到了云游的面前。

云游一揭開錦布,頓時便被閃閃的金光給晃了一下。

“盧員外,你這是為何?”

盧員外笑道:

“我素來受恩必報,有誠守信!我無甚重寶,只此些許錢財在身。”

“想來道長能看上的,也就這半數家當、百兩黃金了,道長收下便好!”

云游搖頭道:

“我不曾壞了你的規矩,你卻壞我規矩!”

“拿多少錢,自然辦多少事,我未曾辦應得上黃金百兩的事,又怎么能取這百兩黃金?”

“恩師袁道長曾告誡我,曉得無功不受祿,因果它便難沾身!”

“所謂因果輪回,一飲一啄,命中之事,冥冥之中,早有三分已注定!”

“我今日若是多拿了你的錢,來日豈不是要加倍翻息地還回去?”

“你既然講誠信,那便按照約定,給我八兩整銀,二兩碎銀,多的貧道分文不取——這已是多少人勞累許久亦不可得之物?”

盧員外有些驚訝,竟真有人不屑這百兩黃金?

“我聽聞高人的手段高深莫測,道長莫不是會什么點石成金、無中生有之術?偏偏看不上我這黃金百兩!”

云游連忙擺手道:

“在下微末道行,降妖尚且吃力,談何仙家真法?貧道素來如此,還望盧員外海涵,履行約定便可。”

盧員外點頭道:

“如此,還有一事,我想求一求小道長,道長不妨先聽一聽,再做打算?”

云游沒著急答應,而是暗自松了口氣,還好自己方才沒有犯貪念。

很多看似美好的東西,都是裹了糖衣的劇毒,回報與風險常常相伴而行。

“盧員外,若我方才收了你的家當,便不好回絕你的請求了,且先與我說說,你想我做個什么事?”

盧員外不答,朝某處一招手,便跑出個垂髫女孩來,正是盧小姐。

盧員外寵溺地摸著盧小姐的頭,笑得很真誠。

盧小姐顯得激動,在盡完禮儀之道后,便望向云游,兩眼放光道:

“道士哥哥,我也想渾身發光、追趕妖魔,你能教教我嗎?”

小女娃兩眼放光,眼中沒有絲毫的雜欲,全是對強者的向往。

云游好奇道:

“你為什么想要學這道門法?學了這法,你說不準就嫁不了人哩!”

小女娃連連搖頭道:

“道士哥哥,我從小便明白,什么都是可以被拋棄的!”

“我愿意承擔起盧家女的責任,但我也想要有點自己的東西!”

“我想啊,修為法力只會是自己的,就算以后我被夫家棄了,只剩我一人,也還有那清光跟著我,我也照樣能驅光逐妖!”

說著,盧小姐還用手比劃了起來,握住了拳頭:

“比起未來都無法確定的婚姻,那清光可是實實在在的,誰也搶不走的!”

云游奇怪似地望了盧員外一眼。

這盧員外到底是怎地養女的,如此早慧,如此自知,不知是福是禍?

“云小道長,不如您就收下小女為徒吧!我這半數家當,不成敬意,便是當做小女的拜師禮了,如此可好?”

面對盧員外的循循善誘,以及盧小姐的懇求,云游并沒有答應。

“凡事都得講一個緣,更得講一個份!我與她這是有緣無份!”

“若是真想學,緣份到時,自有人來教,何須來我這求道?”

主要是,云游也是個半吊子,尚且不懂修行之法,豈能肆為人師、誤人子弟?

如此回絕之后,盧小姐肉眼可見地萎靡下去,低沉了不少。

盧小姐并沒有像熊孩子一樣吵鬧糾纏,先是沉默一會兒,在行禮過后:

“如此,便謝過道士哥哥的恩情了,我從此不再打擾了。”

說罷,盧小姐便帶著丫鬟一同回屋去了,一刻也不曾停留。

她是懂事的,不想讓大人們感到難做——即便她真的很想學會怎么發光,或者說,她真的想得到點盧家之外的東西。

像是只籠中之鳥,總想著學點遨游天地的本領,即便它都沒機會鳥上青天。

盧員外嘆氣道:

“怕是小女天份不夠,入不得道長的眼,也罷!這是道長要求的十兩銀,且收好。”

云游不應,默默收下。

這世間就是這樣,哪有那么多十全之法,又哪有那么多有緣有份之人?

這云城他也只是路過,路上行人匆匆,眨眼間轉瞬即逝,停留不得。

在山中時,袁老道便告誡他,世間亂象諸多、繁華迷眼,若是被紅塵困住,便入不得仙籍。

云游對于這些個大道理,因為前世積累、有些見識,因此明白個七七八八。

又因為閱歷和人生的短淺,所以更恰似霧里觀花、捉摸不定。

盧員外又問道:

“道長此行可是要往北走,去那中州?”

云游點頭。

隨后盧員外提議道:

“小道長,既然如此,不如接下一樁委讬,幫一個忙如何?”

云游一聽,先是朝屋內望去,隨后方才言道:

“若不是關于收徒的事,我倒可以聽聽。”

盧員外笑道:

“說笑了,既然道長已然回絕,那我又怎敢再提起?是關于舉人老爺的。”

舉人老爺?

云游心下有了幾分猜測。

鄉試是省級考試,省對應的便是這里的州,鄉試考中者,方才能被稱為舉人,‘范進中舉’中的便是舉人。

舉人在大炎,便已經能得個一官半職,例如縣丞、主簿等知縣的輔助官職,大多的舉人也都是做這個的。

若是想更進一步,便要去京城參加會試。

聽聞云城雖為邊陲之地,山路崎嶇,但偏偏多孕書生氣,出了不少朝廷命官,上一任的老宰相便是云城人。

整個大炎皇朝,也不過一京三山五門十六州。

其中三山五門乃是教派,其中多有修行之人,在名義上奉皇朝為尊,稱臣納貢。

縱是佛家,在大炎境內,也需得上稅,不可因什么‘出家人’這種理由就不交稅、不服役。

既然占了朝廷的地,生在朝廷的土上,便要盡個義務一二。

從前因為前朝尊佛,佛家子弟地位崇高,漸漸的竟是偏了佛法,背地里鬧了不少笑話,根都不正了。

因此大炎極為不滿,鬧出了那浩浩蕩蕩的滅佛行動,殺得尸橫遍野。

最后佛家妥了協,決定每五年換一批人去各州鎮守,將香火錢也公開透明,并納入朝廷稅收范圍,以此做交換,最終朝廷才肯罷手。

至于為什么光滅佛不屠道?

大可以猜一猜,是誰來對付佛門的頂尖高人?

所謂變革,是要流血的。不流血的變革,便注定了余孽的存留。

而那天,佛門上下心術不正者,都被清洗了個遍,凡是尾巴露出來的,半個不留。

鮮血玷污了菩薩像,但卻正了佛門心。

從此佛門才成為如今和最開始的那個佛門。

當然,大部分時候,這三山五門都是自治的,與朝廷屬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極難分離。

那十六州,才是朝廷真正管轄之地。

大炎皇朝每五年方才取一次舉人,與云游前世相差甚多。

云城所在的云州偏僻,一州之地,舉人的名額也只有區區三十之數,這還是考慮到前任宰相出身云州的面上,才劃的三十。

而相對繁華一些的州,頂天也不過五十。

盧員外點頭道:

“前些年云城的一位大人高中舉人,還得了第一甲,當了云州的解元。”

“后來我多有資助解元大人,直至今日,解元大人欲要進京趕考,這才想要小道長護送一二,可好?”

云游點頭道:

“這既是解元,自有天命加身,皇朝氣運相伴,圣人詩書庇護,妖魔鬼怪難以近身,就是佛道之人也得掂量一二,為何需要我來護送?”

“若是怕人禍,我倒還不信了,沒有壯仆、兵甲護他周全!”

盧員外連忙道:

“話雖如此,可此去京城,必要路過盤龍山,那盤龍山生了變故,解元大人又不肯耽擱時間,只能多請些能人異士來相伴,我想起這事,便來問問道長。”

云游點頭:

“那盤龍山生了什么變故?我記得三山五門都與朝廷關系斐然,教派高人自會駐扎各州。”

“云城乃一州之龍頭、此地之首邑,作為省會之城,定有高人駐扎于此,如此一來,豈會不查盤龍之變?”

盧員外左右環視,朝下人招手,遣散了閑雜人等,隨后將云游帶到書房內,命人守住門外,方才說道:

“云小道長,我們偌大的云城,相較于整個大炎來說,自然偏僻,可還是有教派真高人在的!”

“那些高人平日都在盤龍山之上駐扎修道,妖邪莫敢來犯!可自三月前,這些高人便都丟了信....”

“州牧等人,早慌了神,封鎖了消息,派人守在盤龍山外,上報了朝廷,可是至今還沒有消息。”

“如若不是這般,我又怎會去找那些個自稱高人的江湖騙子來救小女?”

“我說句冒犯的實誠話,小道長莫要見怪——若是派來云城駐守的教派高人還找得著,我又怎么會請到小道長的頭上?這一點,道長莫不是沒有半點猜測!”

云游聽得心驚,連教派高人都沒了消息,這盤龍山到底是發生了什么事?

那黑云李也曾說過,正是盤龍山生了變故,他才得以離開盤龍山。

如此說來,這真高人都折在里邊了,這事哪里是他能摻和的?

云游連忙擺手:

“盧員外說笑了,所謂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我并不是很著急走,既然盤龍山不給通行,那等它什么時候能走了,我什么時候再走,我不著急的。”

“這...”盧員外面露愁容,又勸道:

“除了這百兩黃金,還有解元的恩情在,小道長當真不再考慮考慮了?”

“那可是解元,前途何其坦蕩?”

這不是加不加錢的問題,而是有沒有命賺的問題。

云游自知本事不大,斷然回絕道:

“盧員外,我尚還有些自知,閑云野鶴,本事微末,便不來摻和了,省得壞了我這僅有的性命。”

言罷,云游收起十兩銀子,便抄起包袱走人。

不是誰都能絕處逢生、天運加身,有時候人就該認識清楚自己。

盧員外見挽留不得,便上前欲要拉住云游。

卻見云游早有所料,憑空拿出一卷古書,翻到第三卷。

霎時間天昏地暗,一陣陰風卷起,吹得盧員外不敢直視,直呼:

“道長息怒,且收了神通吧!”

等盧員外再睜開眼睛,卻見那陰風卷起云游,御風而行,直直別了盧府,真似神跡也。

盧員外見了,嚇得連連跪下喊道:

“凡人沖撞了小道仙,還請您勿怪,勿怪!”

忽得那陰風便沒了影,也不知云游聽不聽得見,反正盧員外倒是不敢逾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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