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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別時還一禮,孽緣方能斷

翌日清晨,云游如往常一般從睡夢中清醒,但與往常不同的是,他今日便要走了。

依依臉上依舊掛著笑容,看不出半點傷感之情。

對她而言,云游雖然確實讓她感到欣喜,但就如同落入水潭中的一顆石子,掀起了波瀾,那也僅限波瀾了。

只是一面之緣,幾日相交,到不了什么生死離別的地步。

何況依依她乃是山野精怪得道,修的是避世脫塵之法,心境雖然稱不上是波瀾不驚,但也算是地動山不搖。

既然是山野成精,便不知活了多久,還不至于這么多年都白活的。

臨別時,依依笑道:

“公子既然與我無份,那下山去便好。洞外邊有一條小道,你走此小道,便可沿路回到那古廟中去。”

云游拱手道:

“多謝依依姑娘了,在下告辭。”

云游也沒什么不舍,只當是黃粱一夢,命中插曲,轉身便走,半點沒有回頭。

依依在洞外駐足一會兒,直到云游沒了影,便自個兒回到了洞中。

只是那洞門不知怎么,似乎被云霧籠罩,有山藤覆蓋。

常人來了,定是找不到的。

沿著小道走了一會兒,云游便遠遠地看到了那古廟,連忙跑了過去。

“云兄,你竟真回來了?”

何解正與兩個仆人在廟中生火,烤一些從山中溪水處撈起來的小魚,并著些野果吃下。

見云游來了,一臉欣喜,急忙將瓜果、烤魚都遞到云游跟前,十分關切。

“云兄,我還以為你跟著那女仙兒家走了后,便會跟著她去山中修行,再也不出來呢!”

何解忽得搖頭嘆氣道:

“也是,畢竟不是誰都如我這般,抵抗得住紅粉佳人、世外女仙。”

云游沒有理會何解,而是問道:

“那日我離開古廟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么?”

何解仔細思考起來,然后回答道:

“你說那日啊!”

“那天你明明好好躺著休息,不知是著了什么迷,自個兒站了起來,往廟外走去,還自言自語地不知和誰說著什么東西,任我怎么拉都拉不住。”

“后來我讓阿仆們守在古廟,自己去追你,但路上的時候,竟忽然起了云霧,一時間迷了方向,等我再回首的時候,我便回到了這古廟。”

云游方才點頭。

不知道那依依是什么精怪成道?真是好一手障眼法和幻術,竟迷得住浩然氣和道門正宗的清光。

至今云游不知依依的真身,就跟那霧一樣,渾身是個謎。

何解又說道:

“不過你離開之后,我們都相繼出現了和你類似的癥狀,但是沒你那么嚴重。”

“后來又起了一陣云霧,從中走出個赤腳女子,真是個女仙哩!可惜我已經戒色了。”

“她給了我們一些神異的溪水,并告知了你的事情,幾日后我們癥狀便相繼好轉。”

何解又指了指古廟里的佛像:

“云兄,你看那塑像!”

云游望向廟中央那個沒了頭的佛像,不,現在再看,反倒是像神像。

何解笑道:

“雖然墻壁上的經文剝落了,但圖畫還依稀可見,我研究了一下,這廟應該是供奉那位得道仙兒家的。”

“但不知怎么,泥塑沒了頭,許是年代久遠了,不知有多少歹人來過這。”

云游感嘆道:

“世間還真是千奇百怪。”

云又問道:

“那你可知這位仙兒家可有什么尊號?”

何解疑惑道:

“怎么如此問,不是你那仙兒家待了多日嗎?我也不知姓名,但她名號似是叫云神女。”

云游心下了然,點頭道:

“還真是有些貼切。對了,何解兄,我們什么時候出發。”

何解笑道:

“自然是隨時可以,畢竟我們都在等你,本來我都打算好了,你要是三天后再不來,我可就自己走了。”

云游輕聲道:

“此事不急,我再耽擱片刻。”

何解疑惑問:

“你還有什么事?”

云游微笑尋思著:

“那云神女救了我等性命,如此大恩豈能不報?我沒什么拿得出手的禮物,也沒什么文采,只能出點心意了。”

于是云游從心里中拿出筆墨硯臺,當即招呼何解為自己磨墨。

何解聽到云游要動筆,也來了興趣,打趣道:

“云兄,舉人老爺為你磨墨,你要是寫不出什么驚天動地的文章,可休怪我用硯臺墨水招呼你!”

云游笑道:

“我哪有那本事?只不過是謄抄改寫一遍大家之手的文章,用這樣的好文章,聊表感謝罷。”

云游提筆,在一旁的墻壁上寫下字字詩句。

乃是曹植的《洛神賦》。

當然不僅是謄抄,還要改寫,不然第一句‘黃初三年’便要惹人笑話。

何解在一旁看著,見著云游動筆落字,心里暗自心驚,無言反復。

‘體迅飛鳧,飄忽若神,凌波微步,羅襪生塵。’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仿佛兮若輕云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

辭藻華麗,描繪細膩,情感真摯,意境深遠。

云游的文采,竟這般了得?

云游可還未加冠,年紀尚小,真是人杰輩出。

等云游改寫謄抄完畢之時,何解早已經低下了頭。

不懂詩詞,見之如井底之蛙看天上明月,若是懂詩詞,便是一粒蜉蝣見青天。

何解不知當世有沒有名家能創出一篇比肩此賦的名作,但至少他不行。

大炎皇朝還有再往前的數個皇朝,能與其并肩的詩詞當然有,而且不少,甚至有比這更好的,何解都品讀過。

但那些可都是在過去的光陰歲月中,經過篩選的,留下來的,可都是上上之選。

不好的文章,甚至許多二流的文章,早已經被歷史長河的滾滾洪流所淹沒,根本流傳不到如今。

因為那些劣等文章是不配被世人銘記的,更不會在史書中留下什么。(當然也有例外,比如一片兩片....)

何解的眼光不差,這篇賦,已然能與歲月抗衡,名傳千古。

云游又在落款處寫下:

‘大炎皇朝大寶十八年七月五日,游歷道士云游得云神女救困扶危,感激不盡。

今日便借花獻佛,寫下大家曹子建之作,略作編改,以《云神賦》記之,一使名作得以現世,二不辱神女之名。’

何解見到落款,方才漸漸平復了心情。

剛才十分激動、驚喜,然后震驚到想流淚,但現在他忽然有些慶幸之感了。

雖怕兄弟過得苦,更怕兄弟勝龍虎。

寫下這等名篇佳作,其文采究竟得有何等的斐然?

要是一個不學詩書的人,當他一個儒生的面寫出這等文章,他還尚年少,有些受打擊的。

只是何解心中還有一疑惑:

“云兄,我怎么從未聽過,有什么叫做曹子建的大家?”

云游搖頭道:

“天地之大,豈是你我能窺探?人海茫茫,更非史書能記全!”

“我也是機緣巧合下,偶然得去了一座山,才知了這曠世名作。如今寫下,也是不想讓這名作埋沒于塵埃間。”

何解也點頭道:

“難怪了,如此驚天動地的文章出世,居然沒能引動浩然正氣,我觀你半點反應都沒有,看來確實不是你所做。”

浩然浩然,盛大無邊。

所謂水盛貌大,浩然氣自有起便是正的。

欺名盜世、心術不正之人,得不到浩然氣,縱是耍手段假借別人文章得了浩然,最終也難逃惡果。

若是自身真的強,真的無所無懼,真的能出口成章、揮手得詩,縱是云游說這文章不是他寫的,那浩然氣也會自己養出來。

一句話,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更騙不了蒼天。

浩然氣,浩然氣,世人為了簡潔方便,偏偏省讀了個字。

可只有修浩然氣的才知道,真正重要的,是那個常常被世人忽略了的‘正’字!

不少書生走著走著,一不小心就迷了路,便是因為他們都少讀了一個‘正’字。

何解盯著墻上的辭賦,看了一遍又一遍,愁了一回又一回。

隨后何解無言以對,默默脫下自己的衣服,將這一篇詞賦騰抄在自己的內衣上,方便自己日夜賞習。

這是一位讀書人想得出來的,對名作的最大尊敬。

等做完這一切,兩人手上早已沾滿了黑色的墨汁,像是墨玉一樣。

何解嘆息道:

“云兄啊云兄!你知道如此文章,怎么不早些拿出來與我分享呢?這已經能與那些流傳千古的文章并肩了。”

云游不反駁。

這篇文章,本身便是已經經過了數千年文化的篩選,能在幾千年的文章中脫穎而出,又豈是凡品?

云游讓何解收拾好東西,方才和兩個仆人一起上路。

那兩個仆人等了許久,雖然識字,但只用一些常用字,也不懂文章精妙。

只覺得云道長寫的東西確實好聽一些,有些不像他們俗人說話,可為什么舉人老爺如此癲狂?

令人費解。

只是這與仆人們無關,他們只需要管好自己的事,照顧好道長和舉人老爺。

兩仆人都想著,等跑完這一單以后,該給自己家里人買些什么,吃些、玩些什么好的?

眾生百相,各有其態。

最終,在陽光徹底驅散廟前霧氣的時候,仆人一揚鞭子,馬車方才上路。

那馬車走后不久,云霧又起。

真是奇了怪!

山中明明陽光普照,在那陽光照射至廟前時,卻怎么也照不進那廟中。

等云霧散去后,那廟又恢復成了往常的樣子。

只是廟里的殘破墻壁上,云游寫的那字似乎變得熠熠生輝,不像是墨水寫的。

點滴金光附著文上,像是蒼天開了眼,似有意要留存千年不朽。

...

...

【云神女——已見聞】

‘此來山中一朵云,

朝不保夕最惜命。

任你紅塵變換縱有幾經輪,

我自山中修行定然無禍生。’

世人皆知蜉蝣命短,可誰又知世上還有不少比蜉蝣還要短命的哩!

比如這云霧,自夜而生,太陽一照便是消亡。

云霧虛無縹緲,本來沒有靈智,可這山大有不同,竟是云州龍脈的一枝葉龍,冥冥中自有運道而生。

不知哪日,便生了朵云霧,機緣巧合,飄到了一處山洞里,陽光照不到。

那山洞處偏偏還有條溪流,自有水汽得以補充。

那團云霧便留在了山洞處,吸得靈溪之水汽,身具龍脈之庇佑。

日子久了,漸漸開了靈智,只是懼怕太陽,只能夜晚出來活動,吸取圓月之精華。

又不知多久,忽一日有儒生路過,見有奇云在此,驚嘆連連。

于是在山洞中開鑿府室,暫住讀書。

每日品讀詩書,演奏諸多樂器,君子六藝緩緩道來。

那云朝不保夕,本來活不過一日,如今得造化,更是惜命。

云團每每躲在暗處,偷看儒生作為,本來不在意,慢慢的,竟也跟著學了起來。

儒生笑意連連:

“手都還沒有,你便要彈琴?還是先看看,等你成了人再說吧!”

云兒不會說話,只是疑惑,什么叫做人?

儒生不知怎么,竟然明白了云兒的意思。

可這個問題卻把儒生難住了。

何為人?

儒生也是一知半解。

但感知到云兒求知的情緒,于是笑道:

“人在衣中!”

“如果是人,定要穿上些衣服,當然了,人便是人,獸便是獸,禽獸縱使穿上了衣服,也只是衣冠禽獸。”

“給身上穿上一件衣服,再給心也穿上一件衣服,那應該算是人了。”

云兒不解,只覺得人要穿衣。

后來儒生留下些東西便走了,云兒膽小,沒有跟上去追儒生。

而那儒生留下的東西,是一部給妖正心修行的法門。

還有些金光閃閃的東西,云兒記得儒生說過,這叫功德。

云兒不知,只覺得好吃,囫圇吞棗般吸收了。

后開云兒開始胡亂照著修行法練,幾年后,竟然自己搗鼓著練成了。

云兒開始覺得自己是個天才。

后來云兒漸漸化形,用樹葉蠶絲做衣,以甘露云朵為食,潛心修行,還取名依依。

不過這依依的名字,卻是被名門正派所收錄了,防止誤傷。

不過依依從未出過山頭,也沒有去登記什么冊子。

依依剛得知自成了別人口中的仙兒家時,反倒一頭霧水。

可若是仔細想想,依依便猜得到。

應當是那儒生吧!

只是依依成道后,從不出山門。

一方面時常躲著,膽小怕死怕成本能了。

另一方面,這是她的家,說不準某一天,她的儒生父親還會回家。

要是到了家,卻見不著她,許會擔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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