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紹壯著膽子看向劉協,看向這位四百年的大漢長河中命運最坎坷的天子。
劉協還不到三十歲,五官端正,相貌不俗,但眉宇眼角透著深深的憔悴和驚恐。
即使坐在那里,他甚至連身子都不敢坐直,身子微微前傾著,目光則不時看向曹操。
就好像時刻在準備著,丞相,你還有什么吩咐嗎?
究竟誰才是大漢之主,一目了然,雖然才是第一次見面,但劉協給張紹的感覺,他是一只無時無刻,都在緊繃神經的驚弓之鳥!
從當年洛陽移駕來到許昌,他和曹操已經交鋒了十二年,完敗!
被折騰的早已沒了脾氣,沒了精神,沒了斗志!
曹操今日過來,可不是出于做臣子的禮貌,而是要告訴劉協。
我回來了!
象征性的聽取了一些近來各自的奏報,然后,曹操看向張紹,沖他招了招手,“阿紹,你近前來。”
張紹邁步上前,再次對天子行禮。
曹操看向劉協,對他說:“劉備身為陛下的皇叔,本該留在許都陪伴圣駕,為社稷出力,但是他卻逆勢而為,連同孫權一同對抗朝廷,這是張飛之子,此子雖然年幼,卻肯主動歸順朝廷,臣提議加封他為安國亭侯,陛下以為如何?”
九歲就封侯,這是何等的榮光,群臣紛紛投來了驚訝且羨慕的目光。
但也有荀攸這樣的明白人,他們知道,曹操封賞張紹,是做給外人看的,這其實和張紹的能力和年齡都沒有任何的關系。
他的身份在這擺著呢,作為劉關張的后代,曹操自然要給與一定的重視。
曹操直視著劉協,眼中的氣勢逐漸加重,散發出一股無形的壓迫感,劉協身子頓時一顫,只好點頭,“就依丞相!”
“還不叩謝陛下恩典?!?
張紹再次行禮,“謝陛下隆恩!”
等議事結束后,離開大殿,曹操叫住了夏侯淵,親自對他解釋了一番,夏侯淵不住的點頭。
當曹操離開后,夏侯淵又叫住了張紹。
夏侯淵忽然說了一句,“記住,夏侯家就是你的家!”
張紹仰著小臉問道:“舅公,你不會怪我吧?”
夏侯淵邁步往前走著,張紹急忙跟著,夏侯淵走的很快,張紹也只能加快了步子。
總之,他始終落后夏侯淵兩個身位,這是晚輩該有的禮數。
“其實,在回來的路上,我也在想這件事,讓你住在夏侯家,今后難免會有人說一些閑話,背后說夏侯家袒護你,只不過,你才九歲,終究還是個孩子。這樣吧,回頭我讓仲權幫你安排,再給你派一些得力的仆從?!?
“多謝舅公!”
夏侯淵擺了擺手,嘆了口氣,“自己出來住也好,今后你終究是要長大,自己獨立面對一些事情。”
兩人一前一后,就這么走著,夏侯淵想起一句,就叮囑一句,張紹認真的聽著。
直到快走到宮門的位置,夏侯淵這才轉過身來,“第一天來許昌,哪能不去家里看看呢?!?
張紹臉上連忙露出了喜色,“阿紹求之不得,只不過,我現在一無所有,就算想給舅公家里買些禮物也做不到?!?
“行了,買什么禮物,跟我走吧。”
來到栓馬的地方,夏侯霸和夏侯衡正在這里等著,目前他們官小職微,還沒有資格參與朝會。
夏侯淵翻身上馬,只說了兩個字,“回家!”便當先策馬離去。
夏侯霸頓時大笑了起來,“走,阿紹跟我們回家?!?
一行四人穿街過巷,在許昌城中頓時引起了一陣不小的轟動,一般人是沒有資格在許都城中騎馬的。
任你官職再高,地位再顯赫,進城也得下馬步行,但是,任何事都有例外。
夏侯淵的宅邸,距離曹操的丞相府還有一段距離,雖然并不華麗,但占地極大,足足占了小半條街,因為,夏侯淵人丁興旺,子嗣眾多,又極得曹操恩寵。
張紹來了之后,夏侯淵將人全都叫到了前廳,張紹一一見禮,他長得乖巧,小嘴也甜,不管見了誰,都是客客氣氣的。
當天夜里,張紹因為暫時還沒有住處,就住在了這里。
又過了幾日,曹操特批的院子終于到手了,要不是張紹央求,夏侯霸都不想讓他這么早離開夏侯家。
夏侯霸親自張羅,幫張紹采買了不少家具,還抽調了六個手腳麻利的仆從,三男三女,讓他們服侍聽用。
張紹完全拒絕不了,只能任憑夏侯霸做主。
這幾天在夏侯家待著,張紹都感覺自己胖了不少,院子安頓好之后,趕忙來見曹操。
“都安頓妥當了嗎?”曹操看了一會奏報,隨口問道。
“丞相,我就一個人,沒那么麻煩,二舅父幫著忙前忙后,都已妥當。”
曹操抬起眼,看著他,“還是不能大意啊?!?
曹操沖外面喊了一聲,不多時,卞秉走了進來,還帶了四個仆從。
“這四個人一會你帶回去吧,都是老夫府里的人,手腳利落,做事妥帖,有兩個原是軍中的宿衛,頗懂些拳腳,他們可以幫你守夜巡視,護你周全?!?
“多謝丞相厚賜,阿紹恭敬不如從命!”
張紹意識到,曹操一定會派人監視自己,他早有心理準備,表現的倒也坦然。
“前者,你對老夫說了你的志向,老夫很欣慰,雖說你才九歲,但你聰明機智,頭腦靈活,今后只要忠心老夫,自然前途不可限量。”
“丞相說的是,阿紹跟定丞相了?!?
曹操輕輕擺了擺手,忽然笑了,笑容有些傷感,苦澀。
“之前你說,老夫必能一統天下,可時至今日,老夫卻折戟沉沙,兵敗赤壁,你還認為老夫能打敗孫劉,平定天下嗎?”
這個問題,一時讓張紹有些棘手,但是馬屁該拍還是得拍。
“丞相,一時成敗,何足道哉,丞相這個問題,原本就不該問阿紹,因為答案就在丞相自己心里?!?
孔桂站在一旁,佩服的五體投地,同樣是吹捧,可張紹總能說到曹操的心里去。
能不能一統天下,張紹相信,五十多歲的曹操,還沒有泄氣,還沒有認輸!
因為他是曹操,曹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