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山堡

看著城下四散逃難的百姓，毛有俊心情沉重，口中干澀。

在義州，明軍設下了八十多人的哨位，用來監視后金軍的動向，然而直到后金軍兵臨義州城下，竟無一個哨兵能夠送出消息。

可見這些哨兵平日里是多么的懈怠。

昨夜凌晨義州城破，鐵山留守的毛有俊在今日一早才得到金兵入侵朝鮮的消息。

整個義州城已經被建虜屠戮一空。

不僅朝鮮的義州府尹李莞被殺，留守義州的明軍也悉數被殺。

毛有俊一邊將消息向毛文龍送出，一邊大開城門，放堡中的百姓出逃，想借這些逃亡的百姓來分散一些后金兵力。

整個鐵山堡已經亂做一團，混亂不堪。

這些百姓成了戰爭的犧牲品，能否活下去，就要看他們個人的造化了。

按照毛有俊的判斷，如果沒有意外發生的話，后金軍最晚明日就會到達鐵山堡，負責留守的明軍倍感壓力。

好在毛文龍在這幾日已經將鐵山周圍的軍隊全部調撥了過去，包括一名參將，一名游擊，還有幾名千戶都司，如今的鐵山算上軍戶已經擁軍過萬。

不過真正上過戰場的，不足千人。

“有俊，這一次鐵山要靠我們幾人了！”劉文舉神情凝重。

這是后金第一次入侵朝鮮，也是鐵山借給東江鎮這么多年來，首次面對如此危局，誰也不知道戰局到底會走向何處。

“死戰之！”毛有俊一拳砸在城墻上。

“東城門交給我，堡內交給你了！”毛有俊打算留在東城門，親自坐鎮指揮將士們防守。

鐵山堡城門被攻破的那一刻，就是他慷慨赴死之時。

劉文舉點頭，對于建虜，他們這些人有著刻骨銘心的仇恨，沒有一人是孬種。

“若是不敵，將火藥庫引爆，想辦法突圍出去！”

毛有俊已經做出了最壞的打算，鐵山的火藥庫緊貼城墻建造，若是引爆，將會直接將城墻炸毀。

“急報！”

一名哨兵匆忙跑上城頭。

“急報！”四周守軍連忙讓開道路。

“建虜已于昨夜寅時分兵，直撲鐵山而來！”哨兵臉色蒼白，喘著粗氣。

劉文舉等將領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底。

沒想到對方戰力如此之強，這么快就將義州整頓完畢。

“關城門，準備迎敵！”毛有俊臨危不亂。

開始安排手下將領，分布在城墻各處進行防守。

隨著鐵山堡城門緩緩閉上，意味著里面的百姓直到鐵山城破，再無逃出去的可能，大概率會再次淪為俘虜，甚至被建虜屠戮。

有的百姓差一點就能逃出堡，看著城門被守軍在眼前關上，面露絕望。

……

黑云壓城，時間轉瞬即逝，后金已兵臨城下。

鐵山守城的將士看著城下后金軍鑲藍龍旗飛舞，戰馬嘶鳴，直咽口水。

阿敏并沒有親自率鑲藍旗騎兵進攻鐵山，而是直撲宣川渡口，至于鐵山，則是由他的親弟弟，六王子濟爾哈朗率領鑲藍旗戰兵前來攻打。

按照雙方交戰的規矩，濟爾哈朗先派明軍叛將向毛有俊進行勸降。

希望對方能直接歸降后金，免得鐵山堡傷亡慘重。

毛有俊二話不說，直接將來人當眾斬殺，視死如歸。

見勸降未果，雙方在鐵山堡直接開戰。

戰鼓聲響起。

“達伊拉么，亞布密！”濟爾哈朗虎目直視前方，對于鐵山，他勢在必得。

“沖鋒！”后金軍中的漢人將領隨之一聲令下。

由奴隸組成的攻城部隊頂在最前面，率先往鐵山城下涌去。

鐵山城頭并沒有架設紅夷大炮，守軍們只能拉弓搭箭，手持為數不多的火器，向著城下射去。

箭矢一輪又一輪地射出，下面攻城的奴隸軍生死全靠天意。

戰場上，不分同族親疏，只有你死我活。

“殺！”

“為了自由，殺！”

……

奴隸大軍如潮水一般涌來。

硝煙四起，火光沖天，殘肢斷臂四處掉落……爆炸聲，哀嚎聲……響徹在戰場之上。

隨著城墻上面的箭矢火藥等物資的消耗殆盡，已經有奴隸兵架著云梯登上了鐵山堡城頭。

濟爾哈朗觀察著戰場，尋找著對方防守破綻。

“巴圖魯，沖鋒！”見時機已到，濟爾哈朗策馬揚鞭。

戰鼓聲再次響起，鑲藍旗的女真戰兵開始正式攻城。

鐵山堡終究只是土制城墻，沒多久便被攻破了。

城門打開，金兵涌入了堡內。

雙方在鐵山堡內開始了亂戰。

殺的昏天黑地，血流成河，對于這種拼死抵抗的城池，金兵往往會進行屠城之舉。

明軍絕大數的士兵，見城池已破，心生退意，無心戀戰，都在想辦法往城外逃去。

雙方士兵的戰力完全不在一個水準，一個金兵能打三個明軍，這不僅是因為雙方士兵在體質上有差距，還有將領的指揮水平。

這些明軍將領，自從來了東江鎮，大多數已經多年沒有再上過戰場，全都在朝鮮做起了生意。

許多士兵不知戰場殘酷，選擇主動繳械投降，可這些金兵眼睛不眨一下，直接舉起了屠刀。

只有毛有俊這些將領常年帶在身邊的親兵，還在奮勇殺敵。

鮮血浸透了毛有俊的甲胄。

看著不斷涌上城頭的敵人，毛有俊徹底瘋狂。

“死戰不退！”滿嘴鮮血。

……

身邊親兵一個接一個倒下，毛有俊終于力竭，被金兵團團圍住。

“可愿降？”濟爾哈朗衣袍染血，目如鷹顧。

在登上城墻的路上，他也親自手刃了幾名明軍。

看著狼狽不堪的毛有俊，心生敬佩之情。

“不降！”毛有俊不帶一絲猶豫，拔劍自刎。

然而劍刃已經被他給砍鈍了，這一劍竟然沒能斃命。

金兵一擁而上，將其拿下。

忽然一聲巨響從耳邊傳來，鐵山堡內的火藥庫被引爆，遠處的城墻直接垮塌。

濟爾哈朗倒吸一口涼氣。

“殺！”劉文舉沒有逃走，而是帶著手下殺紅眼的親兵，朝著城頭又沖殺了回來。

雖然這支軍隊只有不到百人，可全部戰意盎然。

數百名金兵難以近身。

雙方兵力懸殊。

劉文舉最終死于亂刀。

濟爾哈朗看著這一幕，感慨萬分。

“我們能有大明做對手，是我等榮幸！”

……

金大鐘派出去的探子還沒回來，阿敏的大軍便已經到了宣川城下。

比起鐵山，宣川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被阿敏給拿下了。

金大鐘被殺，副使奇協倒是僥幸逃出。

整個朝鮮徹底大亂，到處都是逃難的百姓。

皇太極此次進攻朝鮮，也是想抓一些俘虜回去做苦役。

金兵所過之處，到處都有小規模的金兵隊伍在追捕難民。

更有甚者，以此為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