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小冰河時期，連續災年，后金國內糧食短缺的問題日益嚴重，百姓已經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

八旗軍經過這么多年的對外掠奪，國庫里面已經積攢下了大量白銀，可是銀子不能拿來吃，需要想辦法跟大明換成糧草，兵器……

皇太極繼位后，為了國內的貿易得以穩定發展，將商人經商的政策限制相較于努爾哈赤在位時放寬了許多。

八旗子弟主要負責對外持續的武力掠奪，旗下商業貿易一事自然就落到了他們的包衣手里。

阿敏率領的八萬旗兵，絕大多數以前并沒有上過戰場，帶這些人來朝鮮，也只是為了緩解國內的矛盾。

皇太極提供給阿敏的糧草，遠遠不夠他手下八旗兵丁長時間的開銷，否則也不會在前線停下來秣兵歷馬，等待糧草。

這群八旗軍所過之處，如蝗蟲過境，幾乎是寸草不留，在朝鮮俘虜的人數實在是太多了，為防俘虜因為餓肚子生變，破城后殺上一批，施以恐懼，最為有效地減輕了八旗軍后方的壓力。

即便是這樣，糧草依舊不夠，八萬旗兵加上俘虜們的日常開銷，是一個天文數字。

入城后確實可以燒殺搶掠，然而對于樸國昌這種與他們本就聯系甚密的商人，阿敏只能派人去好言相勸，先禮后兵。

東江鎮的商貿能開辟出來十分不易。

要想將來繼續做生意，就得放下兵器講誠信，你搶朝鮮商人的貨物也就罷了，搶大明商人的貨物又算什么。

大明京城的權貴老爺們豈能愿意？欺負欺負遼東的百姓也就罷了，真當老爺怕你們八旗軍？

老爺們的貨豈是那么容易被搶的，這群雞賊的商人早就將貨物給藏了起來，八旗軍短時間內也很難全部找出來。

在這種進退兩難的情況下，就需要旗下的包衣商人，出面替阿敏想辦法解決這些問題。

樸國昌身為范家在朝鮮的代理商人，自然與這些八旗包衣商人之間有著密切聯系。

為了完成王斌的這樁生意，樸國昌在宣川專門設下宴席，款待了這次隨阿敏入朝的一名包衣商人。

美人作陪，歌舞相伴，他們這些人所追求的莫過于此。

“陶然兄弟近來臉色越發紅潤啊！”樸國昌主動站起來敬酒。

他的對面坐著一位頭戴皮帽，身著綢緞袍子，身材稍顯肥碩的中年男子。

嘴唇上面的小胡子笑起來一顫一顫的，最為顯眼。

中年男子姓王，隸屬于鑲藍旗旗主阿敏，從他的這幅打扮就可以看得出，這名包衣商人深受阿敏的喜愛。

“呵呵！國昌兄弟最近在哪里發財，怎會突然記起兄弟我了？”王陶然笑臉盈盈地將這杯酒接過。

明知故問，這樣做也是為了一會好去壓下價格。

晉商范家的人，值得他嚴陣以待，與對方推杯換盞。

“兄弟說笑了，如今在朝鮮，恐怕也只有您能發財了！”

樸國昌的姿態放得很低，并不著急提出自己的目的，這個時候雙方都清楚對方想要什么，就看誰能耐得住性子。

“求個速利罷了，往后還是得繼續仰仗國昌兄弟吃飯！”

王陶然也給樸國昌表露善意，說明他們之間的生意可以做。

商人的嗅覺是很靈敏的，后金此番大軍壓境只為劫掠，并沒有想著去占領朝鮮，內憂外患，時機未到。

各地商人將貨物經海上運到朝鮮東江鎮，膽子大，關系硬的通過軍隊直接倒賣，膽子小一點的，找一些白手套去賣，像樸國昌，就是被晉商范家推出來的。

一旦出了事，也可以將罪責全部推到這些朝鮮人的頭上。

樸國昌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相談甚歡，歌舞將盡時，王陶然終是忍不住率先松口。

“哎！實不相瞞兄弟！”

王陶然借著酒勁，一只手抓住樸國昌的手腕，眼神有些迷離恍惚。

“這些日子，兄弟我這顆腦袋還在！”王陶然摸了摸自己的腦袋。

“能坐在這里與兄弟你喝酒，已經是走了大運！”

這些日子阿敏給他們這群商人的壓力很大，已經殺了不少的包衣商人。

樸國昌眼里閃過一絲精明。

“兄弟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煩？”

“額真前線的糧草吃緊，需要兄弟想辦法供應！”

“還望國昌兄弟能夠幫我！”王陶然搖晃著身子，突然起身敬酒。

杯中的酒水灑出去了一半。

樸國昌面露驚訝，雙手接過，心里竊喜，終于將主動權抓到了自己手中。

“陶然兄弟既然如此看得起我，那我也不藏著掖著，我手中準備了一批貨，正想著出手給阿敏貝勒！”

“哦？這批貨有多少？”王陶然眼前一亮，酒瞬間就醒了。

“不會讓兄弟失望，兄弟你先看看！”樸國昌從懷里取出一張單子，遞給了王陶然。

上面洋洋灑灑記錄了許多貨物，都是前線急需之物。

單子里面的這批貨物，王斌需要的只是小頭，大部分的貨物樸國昌打算賣給阿敏，趁機再賺一筆銀子。

樸國昌這些天奔走各地，說服了在朝鮮的各家晉商，讓他們將手里面囤積的貨物都拿出來。

由他出面來跟后金的商人進行談判，貨量大，也能賣出個好價格。

范家作為晉商里面的老大哥，樸國昌十分輕松地就說服了眾人。

這就是商幫的魅力，消息能共享，資金能互借，甚至是某些貨物也能一起出手壟斷。

“好！”王陶然大喜。

這批貨物一旦送到前線，他肯定會得到阿敏的獎賞，自己在后金國內商人之間的地位也會更加牢固。

“還是兄弟夠靠譜！”

王陶然再次拿起酒杯，敬給樸國昌。

“國昌兄弟能在這個時候拿出這么一批貨，在銀子上，額真絕不會虧待了國昌兄弟！”

樸國昌臉上掛著笑意，有了王陶然出面背書，王斌需要的這批貨，他也能放心地運出城去了。

……

看著遠處宛若利劍，高聳入云的山峰，繡娘眼里閃過一絲決然。

邁步踏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