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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風雨百年“蘇報案”

百年仿佛眨眼間,一個世紀后回首“蘇報案”,那是晚清中國最大的一次文字獄,在“國中之國”的上海租界七次公開審理,起訴方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大清政府,被控方是幾個手無寸鐵卻懷抱熱烈理想的文弱書生,雙方各請洋律師,在法庭上激烈辯論,《申報》等大報追蹤報道,留下了真實可信的記錄,使我們百年后還能重溫那些激動人心的場面,向往“風吹枷鎖滿城香”的風采。讓慈禧太后無奈的是,她的絕對權力在租界失去了隨心所欲的用武之地,章太炎、鄒容,兩個忘年之交,“志在流血”的書生,得以幸免重蹈沈藎的覆轍。新聞史家胡道靜在《上海的日報》中說:

蘇報案在歷史上的意義很大的。其正面的影響,就是革命派不過犧牲了一個報館,畢竟予清政府以極鋒利的輿論攻擊,使它全盛時代辣手段焚書坑儒的威嚴全消失了。其側面的影響,是清廷雖以雷霆萬鈞之力,欲提辦章、鄒諸人,卒以事出租界,外人為維護其既得之行政權的緣故,卒未使它達到野心的目的;以后的上海言論界、出版界多數集中于公共租界,這件事情有莫大的關系。[1]

“蘇報案”成為20世紀中國第一次重大轉型時期一個極富象征性的事件,鄒容奉獻了年輕的生命,章太炎付出了三年牢獄的代價,陳范為此流離失所、家庭破碎,在20世紀初天幕上放射過光芒的《蘇報》像流星般隕落,這是《蘇報》的結束,也是《蘇報》的永生。百年后重說“蘇報案”,歷史無情也有情,歷經時間的磨洗,真相終究是不可遮掩的。

1896年6月,《蘇報》誕生在上海公共租界,創辦者胡璋以日籍妻子生駒悅名義注冊,掛的是“日商”牌子,只是一份格調低下的小報,常以黃色新聞招徠讀者。1898年冬天,因“營業不利”,胡璋將《蘇報》轉手賣給了罷官后蟄居上海、“思以清議救天下”的陳范。正是在陳范手里,《蘇報》成為上海舉足輕重的五大中文日報之一,最終于一百年前的那個夏天將《蘇報》的事業推向了頂峰,釀成了名動史冊的“蘇報案”。中國自有近代報紙以來,還沒有一家報館曾贏得如此顯赫的聲譽。

陳范初掌《蘇報》,以妹夫、也是朋友汪文溥為主筆,他自己和兒子陳仲彝編發新聞,兼寫論說;18歲就創辦《女學報》(被譽為“女蘇報”)的女兒陳擷芬也“打橫而坐”,編小品詩詞之類副刊,熟悉上海報界掌故的包天笑稱之為“合家歡”[2]。陳范親自執筆作文,發表過《商君傳》、《鐵血宰相俾斯麥傳》、《泰西教育沿革小史》、《論法律與道德之關系》等,旁征博引,借古喻今,倡導改革。[3]那時離戊戌變法遭血洗不遠,陳范的哥哥陳鼎即“以戊戌變黨事獲罪,被判永久監禁”,民氣消沉,即使在上海租界,清王朝鞭長有所不及,輿論也普遍保守。在上海五家中文日報中,《蘇報》的資本、規模都是最小的,發行量也不大,但陳范堅持了維新、改革的立場。1901年12月,流亡日本的梁啟超在《清議報》第100期發表的長文中稱它和《中外日報》、《同文滬報》“皆日報矯矯者,屹立于驚濤駭浪狂風毒霧之中,難矣,誠可貴矣!”[4]

陳范有過宦海經歷(當過江西鉛山縣知縣),深味官場黑暗(他試圖出淤泥而不染,并有所作為,卻遭地方惡勢力對抗,也為上司所嫉,于1895年落職為民),目睹朝廷的專制、腐敗,戊戌變法的失敗,曾領時代潮流的康有為從維新轉向保皇,他對汪文溥說:“中國在勢當改革,而康君所持非也,君蓋偕我以文字餉國人,俾無再如迷途。”[5]《蘇報》言論從此逐漸轉向革命。1902年,蔡元培等先后在上海創立中國教育會、愛國學社,《蘇報》與它們同氣連枝,一起構成了清末中國新型的社會力量,章太炎、蔡元培、吳稚暉、黃宗仰、張繼等都為《蘇報》撰稿。這年冬天,上海、南京、杭州等地學潮不斷,《蘇報》開辟“學界風潮”專欄,不斷報道各地學潮的消息,支持上海南洋公學、南京陸師學堂學生反對學校當局干涉言論自由引發的退學風潮,受到東南學界的注目。到1903年,《蘇報》大量刊出張園集會上發表的演說稿及陳天華的《敬告湖南人》、《軍國民教育會公約》等。4月11日、12日,《蘇報》發表蔡元培的“來稿”《釋“仇滿”》。5月13日,發表《敬告守舊諸君》,公開倡言革命:“居今日而欲救吾同胞,舍革命外無他術,非革命不足以破壞,非破壞不足以建設,故革命實救中國之不二法門也。”[6]

以5月27日陳范正式聘請愛國學社學生章士釗任《蘇報》館主筆為標志,《蘇報》迅速向輝煌的頂峰攀升,當天,他在《蘇報》發表言辭激烈的論說《論中國當道者皆革命黨》。年輕的章士釗以初生牛犢的猛勁,對《蘇報》進行大膽革新,在形式革新的后面更重要的是內容的變化,陳范在經過短暫的緊張后毅然表示“本報恣君為之,無所顧忌”[7],即使報館有被封的危險,也“無所于悔”[8]。6月1日,《蘇報》宣布“本報大改良”,凸顯特色。同一天發表的章太炎《康有為》文,提出革命“如鐵案之不可移”。2日,報首刊出“本報大注意”啟事,將“學界風潮”移到頭版“論說”后的顯著位置,并增辟專門發表來稿的“輿論商榷”欄,明確提出“本報當恪守報館為發表輿論之天職”,力圖把《蘇報》辦成一個開放的公共論壇。3日,刊出“本報大沙汰”啟事,宣布加強“時事要聞”,減少“瑣屑新聞”,并增設“特別要聞”,“間加按語”。6月9日,章士釗以“愛讀革命軍者”的筆名發表《讀〈革命軍〉》文,以熱情洋溢的語言對少年鄒容的《革命軍》大加贊賞,稱之為“今日國民教育之第一教科書”。同一天,在“新書介紹”欄刊出《革命軍》出版的廣告,稱“筆極犀利,語極沉痛,稍有種族思想者讀之,當無不拔劍起舞,發沖眉豎”[9]。6月10日,《蘇報》發表章太炎署名的《〈革命軍〉序》,稱之為“雷霆之聲”、“義師先聲”。這一天,離“蘇報案”發生已不到20天了。

6月20日,“新書介紹”欄推薦章太炎的《駁康有為論革命書》,譽為“警鐘棒喝”。22日,發表論說《殺人主義》,有“殺盡胡兒才罷手”、“借君頸血,購我文明,不斬樓蘭死不休,壯哉殺人!”這樣激進的辭句。6月24日,兩江總督魏光燾與湖廣總督端方通電中透露,他已要求工部局查禁《蘇報》。《蘇報》之所以如此放言無忌,并非不知道危險,6月3日以來,《蘇報》即譯載了《查拿新黨》、《西報論工部局保護新黨事》等消息。一個不能忽略的原因是,《蘇報》的言論態度得到了租界工部局總辦、也是倫敦《泰晤士報》駐滬通訊員濮蘭德等的支持,工部局多次找《蘇報》撰稿人談話,“你們止是讀書與批評,沒有軍火么?如其沒有,官要捕你們,我們保護你們。”[10]吳稚暉的回憶也證實,租界老巡捕房捕頭藍博森曾對他說:“沒有兵器,你們說話好了,我們能保護你們。”[11]正是有了租界當局的承諾,他們才有恃無恐、放言革命。

從1903年5月到6月,短短一個月間,《蘇報》如同在上海租界放了一顆衛星,在輿論界放射出奪目的異彩,剎那的光華讓《申報》等老牌的大報黯然失色,《蘇報》發行量迅速飆升,僅發行處就增加到幾十處,論說一出,《中國日報》、《鷺江報》等報刊紛紛轉載,大有“鼓動風潮”之勢,難怪清廷“視之若一敵國”。6月26日,江蘇候補道、南京陸師學堂總辦俞明震奉命從南京到達上海,協助上海道袁樹勛處理查禁愛國學社、《蘇報》等事宜,羅網已經張開。6月27日起,《蘇報》連續兩天發表文章悼念一個多月前蹈海自殺的留日學生陳海鯤(自號“仇滿生”),有“殺滿之聲,騰于黃口”這樣激烈的辭句。6月29日,《蘇報》在頭版顯著位置刊出章太炎《康有為與覺羅君之關系》(節選自《駁康有為論革命書》),以飽滿的激情、極富感染力的文采贊美革命:“然則公理之未明,即以革命明之;舊俗之俱在,即以革命去之。革命非天雄大黃之猛劑,而實補瀉兼備之良藥矣。”[12]甚至直呼光緒之名,“載湉小丑,未辨菽麥”。斯文一出,舉世嘩然,“上海市上,人人爭購”,專制者雷霆震怒,認為大逆不道。

這也是“蘇報案”發生的那一天,《蘇報》走到了它的頂點,厄運即將降臨。1903年6月29日,經過多次密謀,在清王朝的要求下,租界工部局終于發出對錢允生、程吉甫、陳叔疇、章太炎、鄒容、龍積之、陳范等七人的拘票。如果只看這個名單,清廷對《蘇報》的情況并不怎么了解,比如將錢允生、陳吉甫、陳叔疇三人當做主筆,不知道陳叔疇就是陳范,程吉甫只是司賬員,錢允生不是《蘇報》人,龍積之也與《蘇報》無關。當天巡捕、警探到蘇報館抓人,程吉甫率先被捕。他們問:“陳范在嗎?”陳范正好在場,卻叫人說不在,他們也未深究。陳范曾讓兒子到愛國學社向章太炎示警,章說:“諸教員方整理學社未竟,不能去,坐待捕耳。”[13]有人勸他走避,他“哂之以鼻”。6月30日,等到巡捕來時,他自指其鼻“余皆沒有,章炳麟是我”。他不僅自己不屑逃走,還在巡捕房寫信叫鄒容、龍積之投案。隨后,錢允生和不在名單上的陳范之子陳仲彝在《女學報》館被捕。龍積之當晚自行到案。鄒容本已藏匿在虹口一個外國傳教士處,7月1日徒步到租界四馬路巡捕房投案,自稱:“我鄒容。”至此,除陳范外,名列拘票的其余五人全部被捕,釀成了名動百年史的“蘇報案”。

“有人把章太炎系獄之后,力勸已經脫身在外的鄒容主動投獄,看做不可思議的迂腐和偏執,……在看重生命親證和正面承當的章太炎,他是將此當做君子成人之美的義舉來做的,是使鄒容由此獲得一個道德承當和生命親證的機會。”[14]

這只是后人的評說,并不是章太炎當時的想法,他自述:“《革命軍》為慰丹所著,仆實序之,事相牽系,……仆既入獄,非有慰丹為之證明,則《革命軍》之罪案,將并于我,是故以大義相招,期與分任,而慰丹亦以大義來赴。”[15]這番夫子自道說得再明白不過,他之招鄒容,只是讓他分擔《革命軍》罪案之責任而已。

從章太炎、鄒容他們被捕之日起,清王朝就為引渡他們而與租界展開了一場馬拉松式的艱難交涉,臺前幕后,數不清的算計。上海、南京、武漢、北京之間,要員、坐探(如志贊希、趙竹君)、密友(如《新聞報》的福開森)之間文電交馳,僅收入故宮檔案的往來電文就有近190封。甚至愿以滬寧路權作交易,可以說,清廷為此絞盡了腦汁,用盡了手段,目的無非是要將他們置之死地。

“蘇報案”發,輿論震驚。7月1日,與《蘇報》在革命還是改良問題上有著尖銳分歧的《中外日報》也發表社論《近事慨言》,抗議當局“與言者為難”。7月2日,上海英文《字林西報》發表社論,反對查禁《蘇報》。7月3日,中國教育會常熟支部負責人殷次伊為此憤而投水自殺。

陳范出亡海外后,在章士釗主持下,《蘇報》仍繼續出版了七天,不僅刊出了《密拿新黨連志》的消息,還在7月6日發表章太炎《獄中答新聞報記者書》。章在文中坦然表示:“吾輩書生,未有寸刃尺匕足與抗衡,相延入獄,志在流血,性分所定,上可以質皇天后土,下可以對四萬萬人矣。”充滿了道德的力量、批評的鋒芒,彌漫著一股浩然之氣。[16]章士釗在59年后回憶:“太炎此文送出監門時,是閏五月十一日,《蘇報》猶作垂死掙扎,未被封禁。吾親將該文揭之首欄,與《新聞報》對壘,恍惚為革命黨消災解毒,彌形得意。”[17]

第二天下午,《蘇報》終于被查封,這一天的《蘇報》已出版,《申報》事先以《發封蘇報》為題報道了租界當局查封的經過。7月9日起,英文《上海泰晤士報》連續兩天發表社論,反對“未斷案而先封館”,要求“設法阻止中國守舊官員在租界妄行其權”。[18]從7月11日魏光燾致端方、恩壽的電文看:“旋因上海愛國會演說雖禁,復有設在上海租界之蘇報館刊布謬說,而四川鄒容所作《革命軍》一書,章炳麟為之序,尤肆無忌憚。”[19]鄒容和章太炎首當其沖,成為“蘇報案”的中心。順便說一句,蔡元培早在案發前半個月就去了青島,與“蘇報案”并無直接關系。

7月15日,上海租界會審公廨第一次會審“蘇報案”,一百年前的中國出現了這樣奇特的一幕,名義上這是清王朝在租界設立的最基層的一個法庭,實際上外國享有治外法權,朝廷的權力難以涉足。章太炎以冷嘲熱諷的筆調寫道:“噫嘻!彼自稱為中國政府,以中國政府控告罪人,不在他國法院,而在己所管轄最小之新衙門,真千古笑柄矣。”[20]中國無所不能的專制權力與一無所有、唯有一腔熱血的兩個平民有了一次面對面交鋒的機會,東西方兩種不同的政治文明、價值觀念有了一次面對面沖突的機會。在君臨天下、信奉絕對權力的清廷眼中,任何的批評聲音都是大逆不道的,更何況《蘇報》那樣激烈的革命言論,那都是死罪。但在租界當局看來,發表文章、舉行集會、批評政府都在言論自由的范圍內,是公民的權利。即使有證據證明章太炎他們是“犯罪”,也屬于“國事犯”,按國際慣例也應該保護。更重要的是,如英文《字林西報》評論說:“外人在租界一日即有一日應得之權利,中國人在租界一日即有一日應受外人保護之權利,而華官固不得過問也。”[21]正因為如此,他們才嚴詞拒絕了清廷的重金誘惑,并挫敗了武力劫持的企圖,首次開庭,上海道袁樹勛伏兵五百,陰謀將章、鄒等劫走,租界方面作了嚴密防范,“傳訊時,每一人以一英捕陪坐,馬車復有英捕跨轅,數英捕馳車帶劍,夾在前后,街巷隘口,亦皆以巡捕伺守,謀不得發”[22]。無奈之下,清廷只好求助于各國駐京公使,但各國態度不一,其中意大利明確表示:“此系公罪,而報章之言論自由久已準行于租界,無俟上海道之干預也。”[23]

《申報》7月16日發表的長篇報道《初訊革命黨》、章太炎獄中致友人書都留下了生動而真實的記錄:

代表原告清王朝的律師是古柏、哈華托,代表被告的律師是博易、瓊司。先是古柏宣讀《控告蘇報條款》,控告《蘇報》館、章太炎、鄒容等“大逆不道,煽惑亂黨,謀為不軌”,并從1903年6月以來《蘇報》發表的言論中羅織罪名。接下來是對6個被捕者的審訊。章太炎說:“所指書中‘載湉小丑’四字觸犯清帝圣諱一語,我只知清帝乃滿人,不知所謂圣諱,‘小丑’兩字本作‘類’字或作‘小孩子’解,蘇報論說,與我無涉,是實。”并直言“不認野蠻政府”。[24]鄒容只承認“《革命軍》一書乃我所作”。其他的什么也不說。[25]

這一天,也是36歲的章太炎和18歲的鄒容進入歷史的日子,以指控罪名之大,他們從沒想到會活著出來。章長發披肩,“其衣不東不西,頗似僧人袈裟之狀”。鄒已剪掉了恥辱的辮子,穿西服。其他人都穿華裝。[26]《申報》記下了這些永遠生動的細節,而歷史恰恰是由這些細節組成的。庭審完畢,他們“乘馬車歸捕房,觀者填咽,誦‘風吹枷鎖滿城香,街市爭看員外郎’而返”[27]。

7月21日午后,會審公廨第二次會審“蘇報案”,第二天的《申報》以《二訊革命黨》為題作了詳細報道。原告律師以“另有交涉”為由要求改期,遭被告律師博易反對,他說:“現在原告究系何人?其為政府耶?抑江蘇巡撫耶?上海道臺耶?本律師無從知悉。”[28]逼使對方承認“奉旨”辦理,也就是說原告方即是清政府。博易冷笑說:“以堂堂中國政府乃訟私人于屬下之低級法庭,而受裁判乎?”[29]對方無言以答。

7月24日,《江蘇》雜志發表短評《祝蘇報館之封禁》,指出思想、言論、出版,“此三大自由為神圣不可侵犯之物”。香港《中國日報》和上海《泰晤士報》等紛紛發表評論表示,如外交團決定引渡,“應予以反抗”。英國藍斯唐侯爵在上議院談到“蘇報案”時說:“此次諸人因刊登激烈之詞于報紙,以致逮捕,余嘗一讀其譯文,亦不能不稱其為最激烈最勇猛之議論。”稱他們被租界拘捕是“受上海道之促迫,不得已而出此”。同時表示,堅決不能移交給清廷。[30]美國外交部下令不得將章、鄒等交給清廷處置,“并將主張引渡之上海領事古納調任”。[31]

直到7月27日,“蘇報案”發生28天后,清廷外務部與各國公使關于引渡的交涉毫無進展。就在這個節骨眼上,7月31日,記者沈藎因為披露中俄密約的消息,在北京被活活杖斃。經天津《大公報》等報道,舉世震驚。8月4日,遠在上海獄中的章太炎也寫詩悼念。沈藎之死對租界當局最終拒絕引渡章、鄒等產生了直接的影響。8月5日,英國首相向駐華公使直接發出“現在蘇報館之人,不能交與華官審判”的訓令。到9月10日,經過兩個多月翻來覆去的討價還價、密謀籌商之后,清廷最后放棄了引渡“蘇報案”犯的努力。

1903年12月3日,曠日持久的“蘇報案”第三次開庭,會審公廨成立了“額外公堂”,由租界方面與上海縣令會同審理。原告律師指控章太炎、鄒容“登報著書,擾亂人心”,被告律師認為,既然沒有真憑實據,就是無罪,要求當庭釋放。12月4日,繼續開庭,庭審進行了整整一天,章太炎在法庭上侃侃而談,針對清廷所指控的大逆不道的罪名,他說:“至于‘小丑’兩字本作‘類’字或‘小孩子’解,并不毀謗。至今上圣諱,以西律不避,故而直書。”[32]12月5日,被告律師瓊司做了無罪辯護:“章、鄒二人,系年輕學生,出于愛國之忱,并無謀叛之意。”[33]就有罪還是無罪的問題,雙方律師唇槍舌戰,展開了一場激烈的辯論。

12月7日,代表清廷參加會審的上海縣令汪瑤庭單方面擬定的判決為:章、鄒“永遠監禁”。但受到英副領事的抵觸。12月24日,汪瑤庭不顧租界工部局在會審公廨“額外公堂”宣布:章太炎、鄒容“故意污蔑今上,排詆政府,大逆不道,欲使國民仇視今上,痛恨政府,心懷叵測,謀為不軌”,應予“永遠監禁”。公使團對此持有異議,這個判決未能生效。雙方僵持了兩三個月。

1904年2月,公使團方面表示,如果再不結案,就要將在押的犯人釋放。由于公使團的堅持,5月21日,會審公廨“額外公堂”終于做出判決:章太炎監禁三年、鄒容監禁二年,罰做苦工,“期滿驅逐出境,不準逗留租界”。塵埃落定,離“蘇報案”發早已過了10個月。“蘇報案”發生后,租界當局認為,“此租界事,當于租界決之,為保障租界內居民之生命自由起見,決不可不維持吾外人之治外法權”[34]。1903年7月8日,軍機處給端方、魏光燾的電文也說:“滬上各領事稱,在租界犯案當在租界定罪、受罪。”[35]無論出于何種考慮,租界工部局對“蘇報案”被捕人員的安全,曾作了周密的布置。開庭前一周,工部局董事會接到口頭指示:“如果發生對這些羈押犯中任何人撤回起訴,或宣判無罪釋放的事,要求采取步驟防止他們重遭正常或非正常逮捕的可能性。”董事會做出指示:“在此種情況下,將護送羈押犯登上駛往香港或日本的輪船,隨他們意愿。”[36]百年前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董事會關于《蘇報》案的會議記錄、會審記錄,至今靜靜地躺在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里,那是歷史的見證。因為他們的堅持,先是清廷的引渡計劃失敗,最后也未能按自己的如意算盤處置章、鄒,對一個從不把自己的人民放在眼里的王朝來說,無疑大大地失了顏面。在歷史的天平上,一頭是僵尸般腐朽的清王朝,一頭是兩個“志在流血”的知識分子,孰輕孰重,一目了然。“蘇報案”成就了章、鄒的英名,在百年前的沉沉暗夜里,他們如同啟明星,出現在20世紀的地平線上。孫中山后來這樣評論:“此案涉及清帝個人,為朝廷與人民聚訟之始,清朝以來所未有也。清廷雖訟勝,而章、鄒不過僅得囚禁兩年而已。于是民氣為之大壯。”[37]

在獄中,章太炎、鄒容被罰做苦工,經常遭到拳打腳踢,章曾絕食七天抗議。雖然環境極其嚴酷,他們還是以詩唱和。他們的《絕命詩》聯句已載入文學史。1905年2月,鄒容病倒,就在會審公廨同意保釋出獄的前一天,在服用了工部局醫院的一包藥之后,于4月3日凌晨去世,這一天離他兩年的刑期已不到三個月。(在他身后,到1906年他的《革命軍》一冊竟值銀二十兩)。章太炎入獄之后,仍和外界保持著接觸,他的詩文不斷見諸報刊。被稱為“《蘇報》第二”的《國民日日報》創刊后,1903年8月9日發表了他的《論承用維新二字之荒謬》,學問淵博的國學家從字源學意義上重新詮釋了“維新”的內涵。8月23日,上海舉行沈藎追悼會,他在獄中寫祭文,并為章士釗的《沈藎》一書作序。1906年6月29日,他熬過三年的刑期,出獄當天就登上赴日本的輪船。

他們在“蘇報案”中的表現感動了遠在四川的卞小吾,他曾三次遠道到上海獄中探望素不相識的章、鄒,并決心效法陳范,毀家紓難,辦一家報紙。1904年10月,《重慶日報》創刊后,以大量篇幅報道了“蘇報案”消息及章太炎等在獄中的情況,被譽為“重慶的蘇報”,發行量迅速達到3000多份。1905年,他的處境已很危險,有人勸他出走,他說:“我決不負鄒、章囑咐。章炳麟坐監能避不避,鄒容更自愿投案,何等偉大!我豈能后人?又何懼哉!茍不幸,上可質皇天后土,下可對四萬萬同胞。”[38]這年6月1日,卞小吾被秘密逮捕,《重慶日報》被查封,被稱為“重慶的《蘇報》案”。1908年6月13日,卞小吾在獄中被殘殺。

關于章、鄒,人們已經說得太多,他們的故事也早已進入歷史教科書。值得一說的是,《蘇報》館主陳范雖然沒有入獄,但他的命運也好不到哪里去。1903年陳范已年過不惑,對《蘇報》言論將會帶來的嚴重后果,他不是沒有清醒的估計,他也有過“聲容慘沮”的“大駭”[39]。但他還是讓章士釗等放手去做,這與他辦一個“主持清議”的輿論機關的理想吻合。《蘇報》以言獲罪,最終釀成“蘇報案”,陳范“為實行主張起見,自始預料及此,無所于悔”[40]。自他接手《蘇報》,“宗旨本別異于各報”,從呼吁變法到倡言革命,他完成了一生中最重要的轉折,但《蘇報》留在革命史上的光焰并沒有給他帶來什么,他的名字被章、鄒顯赫的名聲所淹沒。其實,沒有陳范,又哪里會有《蘇報》案?一百年后回過頭來,探求歷史的真相,這樣一個人物實在是值得重視的。

1903年6月30日,陳范僥幸走脫,在憂憤交加之中帶二妾二女東渡日本,匆匆離滬之際,他曾口占一絕:“東風習習拂征衫,別緒離情百不關,卻怪舵樓回望處,眼中猶著舊河山。”[41]陳范流亡東京,“貧困幾無以自給”,兩妾改嫁,長子出走,不知所終,次子仲彝出獄以后,清廷一直迫他交出父親,只得逃走。名動上海的《蘇報》館主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坐對風煙殊旦暮,似聞歌哭滿江湖”是陳范的詩句,也是他命運的縮影。

在日本,他結識了孫中山,參加過馮自由等組織的洪門三點會。1905年夏天,他返回上海,《蘇報》案早已過去,但清廷豈會放過他,找個借口將他下獄。“骨肉隔山河,眷懷無已時”是他獄中的詩。關押了一年多之后,1906年秋天,他才被保釋出獄,輾轉在浙江溫州、湖南長沙等地,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直到辛亥革命后,他才回到上海。他為新生的共和而興奮不已,一度重操舊業,參與過《太平洋報》、《民主報》的編輯。那時,革命告成,民國新建,多少人以功臣、元勛、偉人、志士自居,無不以為“手造共和”,應該論功行賞,而他甘愿做一個默默無聞的共和國國民,只口不提自己當年倡言革命的輝煌歷史和慘痛遭遇,更不謀求一官半職。1914年,他的“南社”同人柳亞子為他寫的傳中說:“時南都興建,昔之亡人逋客,方濟濟慶彈冠,而先生布袍幅巾,蕭然物外,絕口不道前事。”[42]蔡元培等念及陳范及《蘇報》的功績,曾多次要求民國政府,發還被清廷沒收的《蘇報》、《女學報》財產,撫恤陳范和他在常州的寡媳孤孫,一直沒有下文。陳范卻說:“請謝諸君,勿以我為念,養老之資現猶勉能筆耕硯耨,聊免饑寒。……吾輩正誼明道,非以計功利,豈容貪天之功為己力。”[43]他晚境凄涼,孤身一人,在上海貧病交加。幼孫病故,兩個女兒不在身邊。陳范1913年5月16日去世,年僅54歲。章士釗說,“蘇報案”后,他“亡命十年,困躓以終,不聞有何怨言”[44]。這是知人之論。

遙想《蘇報》當年,“以鼓吹革命為己任”,猶如一道閃電出現在百年前的暗夜,難怪清廷視之如敵國,如果沒有陳范這樣的“潮流中之長厚君子”(章士釗語),沒有《蘇報》,僅章士釗他們,中國近代史上的那一頁將完全不同,章太炎“所向披靡,令人神旺”的文字恐怕也難以產生那么巨大的影響。《蘇報》名垂史冊與陳范的追求是分不開的,中國百年報業史上自應有他的地位。

《蘇報》以其言論激烈而觸怒當道,但如馮自由《革命逸史》所說,《蘇報》論說及《革命軍》、《駁康有為論革命書》中語句,“在中國視為大逆不道,譯成英文則平淡無奇”[45]。

從1903年5月27日到7月7日,年輕的章士釗主持《蘇報》最后40天,然而在拘捕名單上卻沒有這位主筆的大名,對此,他在《蘇報案始末記敘》中解釋,他當時一個人掌理《蘇報》筆政,竟然逍遙法外,主要原因是俞明震的有意保護。他是南京陸師學生,深受俞的賞識,雖然在1903年的學潮中,他帶30多名同學集體退學,進入上海愛國學社,還曾多次在報上抨擊俞明震,俞讀了只是置之一笑。“蘇報案”發前,查辦員未定,俞“恐傷士類”,主動爭取這個機會。俞一到上海,即去拜訪陳范,陳推說出門,不見。俞通過兒子俞大純約見了愛國學社教員、《蘇報》重要撰稿人吳稚暉,透露了捕人的信號,即章太炎說的“賜面請安”。俞明震思想開通,對倡言革命的知識分子不無同情。洞若觀火的魯迅在《朝花夕拾》中稱他“是一個新黨”,“坐在馬車上的時候大抵看著《時務報》”。《魯迅日記》也多次提及這位“恪士先生”。拘捕名單上沒有吳稚暉、章士釗,錯寫了陳范的兩個不同名號,以及幾個無足輕重的人,似乎都是有意的安排。俞當時不可能不了解章士釗的情況,不過是有意開脫罷了。即使是章太炎,如果想逃,機會也是有的,但他不逃,對此,吳稚暉不無揶揄地說:“他以坐牢為榮,亦很好”[46],“可謂求仁得仁矣”[47]。7月6日,端方致電袁樹勛、俞明震,將吳稚暉緝捕歸案,顯然已察覺這個名單有遺漏。章士釗因為只用筆名發表文章,外界不知其名也有可能,所以他不僅沒有逃離上海,而且在案發后繼續在《蘇報》放言無忌。《蘇報》被封僅一個月,他就創辦了“蘇報第二”的《國民日日報》。1903年7月6日,湖廣總督端方密電兩江總督魏光燾,通報俞的兒子俞大純在日本留學期間,曾“剪辮入革命軍”,要魏對俞“不可不防”,并轉告袁樹勛“隨時留心”。[48]7月15日,“蘇報案”第一次開庭當晚,俞明震就離開上海,不再參與此案,之后也沒有再做官。[49]

章太炎與吳稚暉,在這一震撼人心的歷史事件面前不同的選擇,成為百年史上一場聚訟紛紜的公案。章、吳筆戰不斷,先是1907年3月,章太炎在日本出版的《革命評論》發表《鄒容傳》,直指吳向俞明震獻策出賣章、鄒。1908年1月,吳在巴黎出版的《新世紀》發表致章的反駁信。章接著在2月25日出版的《民報》發表《復吳敬恒書》,斥其為“外作疏狂,內貪名勢,始求權藉,終慕虛榮者”[50],但并沒有拿出吳出賣他們的有力證據。4月25日,吳在《新世紀》發表《答章炳麟書》。7月10日,章在《民報》發表《再復吳敬恒書》,指斥吳為“洋奴”,“今日言革命,明日言無政府”,雖文采斐然,卻不是求實之作。9月5日,吳又在《新世紀》發表《再答章炳麟書》。“反反覆覆,二人在巴黎與東京之間,三問三答。”[51]1936年初,吳舊事重提,在《東方雜志》發表《回憶蔣竹莊先生之回憶》。直到1943年,章去世已經7年,吳還發表洋洋數千言的《上海蘇報案紀事》,為自己辯白。魯迅病危之際撰文評說此事,也是站在章的一邊,數十年后徐鑄成仍持此見,只有歷史學家唐振常經過嚴密考證,為澄清事實、還原真相提供了可信的說法。單從上面所說俞明震的情況來看,指控吳賣友就缺乏根據。在一場軒然大波面前,不同的知識分子有不同的抉擇,臨難的表現往往分出人格的高下,但不能因此而不顧事實,任意編造歷史。

60年前(1942年),徐鑄成在桂林和章士釗、龍積之相遇,“那時,龍已年近九十,銀髯飄胸,白發皓然,但仍神清氣爽,步履矯健”。兩位“蘇報案”的當事人暢談40年前往事,讓這位年輕報人感慨不已——“鄒大將軍(孫中山就任臨時大總統后追贈鄒容的名號)才華蓋世,熱血滿腔,但是,二十歲剛出頭就被迫害逝世了。龍老活到九十高齡,享盡清福(國民黨中委焦易堂是他的女婿),老而彌健。但是,在歷史的長河中,究竟誰長葆青春,誰短命夭折呢?”[52]這一問的答案倒是不言自明的。

注釋

[1]《中國近代報刊發展概況》,331頁,北京,新華出版社,1986。

[2]馬光仁主編:《上海新聞史》,230~231頁,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1996。

[3]蔣仁法:《〈蘇報〉館主陳范》,原載《近代史資料》,1983(3),56頁,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3。

[4]馬光仁主編:《上海新聞史》,231頁,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1996。

[5]蔣仁法:《〈蘇報〉館主陳范》,原載《近代史資料》,1983(3),56頁,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3。

[6]徐進:《陳范與〈蘇報〉案》,原載《近代史資料》,1983(3),68頁,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3。

[7]章士釗:《蘇報案始末記敘》,原載《辛亥革命》第1冊,388頁,中國史學會編,上海人民出版社,1957。

[8]章士釗:《疏黃帝魂》,原載《辛亥革命回憶錄》,第1集,239頁,北京,文史資料出版社,1981。

[9]方漢奇主編:《中國新聞事業編年史》,上冊,226頁,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0。

[10]馬光仁主編:《上海新聞史》,235頁,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1996。

[11]馮自由:《革命逸史》,第3集,173頁,北京,中華書局,1981。

[12]《章太炎政論選集》,上冊,204頁,北京,中華書局,1977。

[13]《章太炎政論選集》,上冊,354頁,北京,中華書局,1977。

[14]李振聲:《作為新文學思想資源的章太炎》,原載《書屋》,2001(7),23頁。

[15]《章太炎政論選集》,上冊,437頁,北京,中華書局,1977。

[16]《章太炎政論選集》,上冊,234頁,北京,中華書局,1977。

[17]《章士釗:《疏黃帝魂》,原載《辛亥革命回憶錄》,第1集,269頁,北京,文史資料出版社,1981。

[18]方漢奇主編:《中國新聞事業編年史》,上冊,269頁,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0。

[19]《蘇報鼓吹革命清方檔案》,原載《辛亥革命》,第1冊,421頁,上海人民出版社,1957。

[20]《章太炎政論選集》,上冊,238~239頁,北京,中華書局,1977。

[21]張篁溪:《蘇報案實錄》,原載《辛亥革命》,第1冊,381頁,上海人民出版社,1957。

[22]《章太炎政論選集》,上冊,238頁,北京,中華書局,1977。

[23]張篁溪:《蘇報案實錄》,原載《辛亥革命》,第1冊,380頁,上海人民出版社,1957。

[24]張篁溪:《蘇報案實錄》,原載《辛亥革命》,第1冊,377頁,上海人民出版社,1957。

[25]方漢奇主編:《中國新聞事業編年史》,上冊,240頁,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0。

[26]方漢奇主編:《中國新聞事業編年史》,上冊,244~245頁,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0。

[27]《章太炎政論選集》,上冊,239頁,北京,中華書局,1977。

[28]方漢奇主編:《中國新聞事業編年史》,上冊,247頁,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0。

[29]張篁溪:《蘇報案實錄》,原載《辛亥革命》,第1冊,383頁,上海人民出版社,1957。

[30]張篁溪:《蘇報案實錄》,原載《辛亥革命》,第1冊,383頁,上海人民出版社,1957。

[31]張篁溪:《蘇報案實錄》,原載《辛亥革命》,第1冊,384頁,上海人民出版社,1957。

[32]方漢奇主編:《中國新聞事業編年史》,上冊,268頁,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0。

[33]方漢奇主編:《中國新聞事業編年史》,上冊,270頁,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0。

[34]張篁溪:《蘇報案實錄》,原載《辛亥革命》,第1冊,380頁,上海人民出版社,1957。

[35]張篁溪:《蘇報案實錄》,原載《辛亥革命》,第1冊,416頁,上海人民出版社,1957。

[36]葉再生:《中國近現代出版通史》,668~669頁,北京,華文出版社,2002。

[37]《孫中山全集》,第6卷,236頁,北京,中華書局,1985。

[38]朱蘇:《廣益叢報和重慶日報簡介》,原載《新聞研究資料》,總第21輯,209頁,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3。

[39]章士釗:《蘇報案始末記敘》,原載《辛亥革命》第1冊,388頁,中國史學會編,上海人民出版社,1957。

[40]章士釗:《疏黃帝魂》,原載《辛亥革命回憶錄》,第1集,239頁,北京,文史資料出版社,1981。

[41]蔣仁法:《〈蘇報〉館主陳范》,原載《近代史資料》,1983(3),57頁,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3。

[42]蔣仁法:《〈蘇報〉館主陳范》,原載《近代史資料》,1983(3),63頁,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3。

[43]章士釗:《蘇報案始末記敘》,原載《辛亥革命》第1冊,389頁,中國史學會編,上海人民出版社,1957。

[44]蔣仁法:《〈蘇報〉館主陳范》,原載《近代史資料》,1983(3),64頁,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3。

[45]馮自由:《革命逸史》,第2集,74頁,北京,中華書局,1981。

[46]馮自由:《革命逸史》,第3集,176頁,北京,中華書局,1981。

[47]《章太炎政論選集》,上冊,440頁,北京,中華書局,1977。

[48]方漢奇主編:《中國新聞事業編年史》,上冊,238頁,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0。

[49]方漢奇:《中國近代報刊史》,上冊,250頁,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81。

[50]《章太炎政論選集》,上冊,380頁,北京,中華書局,1977。

[51]唐振常:《蘇報案中一公案——吳稚暉獻策辯》,《當代學者自選文庫:唐振常卷》,149頁,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99。

[52]徐鑄成:《從“蘇報案”看清末的報界》,原載《報海舊聞》,7頁,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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