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起此前從未學習符道知識，此刻趕鴨子上架，打算先嘗試臨摹，像小學時的字帖描紅。

他先把符紋走向全部記下，再拆解它們交織重疊的規律。

然后陸起毫不臉紅，緊緊盯著姜靜看她如何動作。

此女確實是實打實的黃階下品符師，根底不弱。只見她提起玉石符筆，蘸取妖血朱砂，在黃色符紙上勾勒紋路，動作有說不出的流暢美感。

但是她第一張符，還是報廢了。

姜靜瞧見陸起的目光，突生羞恥感，目光如刀朝他刮去，奈何后者臉皮夠厚，半點不受影響。

他看了個大概，生疏地執筆，朝筆桿中灌輸法力，運到筆尖，再蘸取赤紅朱砂，然后依葫蘆畫瓢地勾勒柱上的紋路。

等到完畢，只見符紙頓時靈光盡失，皺皺巴巴。

失敗。

“嗤，我自小修習如何制符，至今十年，也才是黃階下品符師。你一個人畜想必之前連符箓都不曾見過是什么東西，還想畫出來？”

姜靜不予余力地攻擊陸起的出身和淺薄，但卻沒有叫他生出一點怒火。

他雙目定定看向長柱，總結剛剛失敗的經驗，再沒有動作。

姜靜見此也轉回心神，投注到畫符上來。

長香燒出圈圈白煙，很快時間就已經過半。

而姜靜畫廢九張，只剩下最后一張！

她擰眉沉面，籠罩在陰暗戾氣中，握住符筆的手忍不住輕抖。

長時間沒有動作的陸起卻重新執筆，運轉法力，雙目發亮。

“我明白了，臨摹表面的紋路并不重要，關鍵是注入法力后的運轉流向，要像修煉一樣搭建出完整的循環周天?！?

找準關竅，灌輸全力，一氣呵成。

只見第二張符紙上，符文朱紅，光澤自然流轉，成了！

觀察到陸起的成功，姜靜心中震動。

此子不僅靈根上乘，連在符箓一道上竟也有如此資質？！

她心神失守，恍惚間筆尖滴下妖血朱砂，赤紅沾染整潔符紙，毀去了自己的最后一次機會。

果然如陸起所料的一樣，機會用盡，姜靜當即被傳送了出去。

而陸起面前畫成的符箓無風自動，飛向中心高柱，那漆黑色的紋路被寸寸點燃，迸發強光。

一股力量從高柱中射出，將陸起包裹，傳送去另處。

在這個過程中，陸起的意識出現了短暫的空白，等到意識歸攏，自己已經來到了新境地。

翠竹成林，清溪潺潺，旁有小屋。

他昂起頭，發現明明是晴空，但天上掛著的卻是一輪幽白滿月。

陸起嘗試運轉體內功法，確實汲取到了月華之力，叫他神色疑惑起來。

“月亮？明明是白天。我這是被傳送出山體了嗎？這里就是天華符宗的傳承地？”

滿肚子的疑惑無人解答，只有風聲颯颯。

陸起朝竹林旁的小木屋走去，試探性地推開門，卻發現里面堆滿了典籍，材質不一，有紙張、竹簡、骨片、玉石和獸皮等。

在正中央，則是一束光柱，界壁上是浮動游走的金色文字，宛如活物般。

光柱之中，有物懸空。

剛剛才畫出過一張符的陸起立刻認出，這是支符筆。

它筆桿漆黑，看上去質地細膩，但在光線的折射下又散著細碎的金芒。而筆尖也不知是何材質，像是獸類柔軟的毛發，又像是拉細的金屬纖絲。

“以符摘月。”

一個不辨雌雄的渺渺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落入陸起的耳中。

“摘月？”陸起反應過來，快速出了小屋，看向天上掛著的那輪明月。

他同時想起了之前比拼繪符時，柱子上光芒凝聚成的文字中提到了‘明月天’。

“這里不是山體之外，這里就是先前說的明月天？這輪月亮是假的，但為什么我又能用功法汲取月華修煉？”

陸起再入木屋，伸手抱過來一大堆書卷在懷。

“《百符全解》、《李氏靈箓札記》、《符箓入門》……”

他瞇了瞇眼，發現這些經卷都很適合剛入門的符師。

“進入內門的標準是修習《玄月養氣法》，這是引氣境功法，其實就一定程度防范了高境修士進入。”

姜靜當時說有三十六枚天月珠，迄今為止到遺址來的肯定不止他、林善喬和清風派。

現在看來，沒有高境修士強行進入奪走傳承，陸起更傾向于天華符宗留下了防范手段，只允許修為在一定境界之下的修士進入黑色大門。

這也就說得通，清風派明明有作弊混入的手段，卻只派了姜靜幾人來。

“用符箓來摘月，現在掛在天上的月亮是可以摘下來的？”

陸起看著一屋子的典籍，發現那束光柱正下方還對著一方畫符臺，臺上有沙漏極緩慢地落下，頓時就明白了。

這次的考核，是要他將這些符箓典籍融會貫通，從而想出法子以符箓來摘取天上明月。

“依據剛剛張芬他們的話來看，姜靜是黃階符師。她都失敗了，我初試繪符卻能通過考核，可見符箓一道上的資質要遠超于她?！?

陸起喃喃自語，眼神發亮。

“既然如此，我何懼之有？而且哪怕通不過，我只要學會真正的繪符手段，就有了門安身立命的本事，賺取靈石不再困難，那就已經不虛此行！”

他沉吸口氣，看著屋內計以千數的典籍，從懷中的《符箓入門》開始看起。

……

姜靜被傳送出了那扇黑門外，張芬和宋在無計可施，只能捏碎十張空白符紙，緊隨其后。

他們剛一落地，紛紛垂下頭來，不去看師姐那張陰沉的臉。

“姜師姐，既然咱們失敗了，是否回宗稟明？”

姜靜驟一回神，沉默片刻，取出靈器小舟。

“你們合力催動青菱舟，盡快回宗稟告，調派引氣后期修士，甚至是通玄境長老前來?！?

“剛剛柱子上的符文實際上沒有品階之分，真正考察的是符道天賦，這才導致我黃階下品符師的經驗半點沒有用上。但是那小子剛接觸繪符就能成功，也實在太驚人了些，他還身懷品質上乘的靈根！”

她聲中難掩嫉恨，可眼中爍光，顯然沒有因此失去理智。

“李師弟拉他擋傷，他當即反手攻殺，可見此子性情狠辣。我們繼續追殺，已經是彼此對立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如果他真得了天華符宗的傳承，無疑給自己，給宗門都招惹了大敵。”

姜靜右手緊握長劍，厲聲道：“我在此蹲守，若他現身，就即刻誅殺，不留后患！”

張芬和宋在對視，點頭應是，從姜靜手中接過靈舟，朝外退了出去。

姜靜盯著那扇黑門，盤膝打坐，等候那少年出來。

她喃喃自語：“我等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