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陽宮乃天下道家名門，是無數向往尋仙問道之人心中圣地，向來門規森嚴，對開門收徒更是慎之又慎，優中選優。

按照傳統，三年一次擇徒大選，上次大選已過兩年，下次要明年方才舉辦。

如遇變故，臨時招收弟子，也不是不行，但那要內門長老才有資格。

他秦川不過一個外門堂主，豈敢僭越。

“恩公不知，終陽宮名門大派，戒律森嚴，若要入門，需參加明年擇徒大選。”

“若恩公愿等，秦川屆時一定全力舉薦，力助恩公入選。”

明年？

張磷犯愁，他一天都不想多等，恨不得馬上入門。

“秦堂主，在下一心向往終陽宮，只要得以入門，不管是弟子還是雜役，作甚都行。”

秦川沉思片刻，避開兩個看門道童，將張磷拉過一邊，輕聲耳語。

“既是如此，還請恩公先暫住終陽縣城，待秦某替你打點安排。”

“有勞秦堂主費心。”

秦川扭頭看向兩位門童，“爾等替我稟報外門吳總管，此刻我需往終陽縣城安置家眷，告假兩日。”

兩人齊聲應諾，“秦堂主但去，我等自當理會。”

終陽縣城距離終陽宮很近，就在終陽山腳下，步行半個時辰可到。

秦川抱著菜丸子，甚是疼愛。

他走在頭前帶路，身后跟著張磷和黃嫂。

行至半道，張磷忍不住上前詢問，“秦堂主，菜丸子昨日被邪祟上身，體虛魂弱，你既為丹藥堂堂主，為何不從終陽宮帶些藥來替她調理？”

“這，恩公有所不知，丹藥堂內沒有好藥。”

“這是為何？”

“內門弟子只需專心練功修行，斬妖除魔即可。而我們外門弟子，則肩負整個終陽宮運轉經營之資，兼向世人傳道受業。”

“既入世俗門，則講世俗話，丹藥堂內若皆是靈丹妙藥，那我終陽宮怕是早就關門歇業了，須以次充好方能賺錢。”

張磷點點頭，他跟著薛半仙行走江湖時，也曾和一些宗門的外門弟子打過交道，深知他們的行為處事。

既然做了外門弟子，則必須以身入世，哪能超脫凡塵。

若是清如鏡，白如玉，那斷然是做不好外門弟子的。

“我去縣城藥鋪買些上等靈芝人參如何？”

雖然囊中羞澀，但是客氣話還是要講的，張磷畢竟師承薛半仙，自然諳熟此道。

“哪里勞煩恩公破費，這藥鋪其實也沒甚好藥……”

秦川停頓一下，眼瞅四下無人，壓低聲音道，“不瞞恩公，好藥都在舍下。”

張磷故意裝作驚訝之狀，“秦堂主果然有遠見，原來早就預備好了。”

“恩公謬贊，若是看得起我，不必叫秦堂主，叫我名字就行。”

“爽快！那我就稱你秦大哥，你也別叫我恩公了。”

“好好，張兄弟也是爽快人，今后你我兄弟相稱。”

菜丸子在秦川懷中睡著，此時轉醒，揉著眼睛說道，“咦？莫非我以后不能叫張大哥了，要叫張大叔？”

張磷捏捏她的肉臉，嘴里幾顆碎牙甚為顯眼。

“咱們各論各的，你還是叫我張大哥，顯得我年輕。”

終陽縣城，二仙街，秦府。

“張兄弟，這就是舍下。”

“秦大哥府邸清雅別致，不同凡響。”

“別客套拉，咱們入內再敘。”

“呦~~回老家拉~~”

菜丸子開心大叫，當先沖入門內。

這是間三合小院，只有一個老仆留守，平日灑掃看家。

秦川忙命老仆采買置辦酒席，款待張磷。

席間推杯換盞好不痛快。

飯畢，他從內室密匣中取出上等靈芝、人參并安神丹、補氣丹。

“喏，這些才是上等貨，以后想吃什么跟大哥說，讓你吃到飽。”

說完便安排張磷在客房住下，他自己則為菜丸子調配藥材。

如此，張磷在秦府一連住了七日，頓頓吃得飽，整個人也壯實不少。

算起來，秦川回終陽宮已有五日，怎么還沒音信呢？

正思量間，一騎馬飛奔至二仙街。

這是終陽宮的信差，負責從山上到縣城之間每日傳遞書信。

“秦川家書！”

隨著吆喝聲，一封信被拋入院中，馬蹄聲隨即遠去。

為了爭取時間，這些信差并不下馬，都是直接扔進院內。

菜丸子撿起地上的信，她已能認得幾個字，當先看到‘張’字，便跑來找張磷。

“張大哥，給你的信。”

張磷急忙接過拆看，果然是秦川寫給他的。

大意是秦川公務繁忙，這幾日不便離開，但已經為他打點好入門事宜。

可即刻動身上山，找外門符箓堂堂主劉懋，他會安排入門手續。

終于等來這一天！

張磷大喜過望，激動抱起菜丸子，連轉好幾圈。

顧不得吃午飯，便著急上山。

黃嫂拗不過他，便收拾了幾身新衣裳，又放了五十兩銀子在包袱里，再三叮囑。

“在終陽宮里遇到任何麻煩都可以找秦川幫忙。”

“這里永遠是你的家，隨時歡迎你回來。”

張磷眼眶有些濕潤，隨即深施一禮，轉身向終陽宮奔去。

再次來到前殿漆紅大門前，這次門口道童的態度大不一樣。

“呦，這不是秦堂主的親戚嗎？”

“你怎么又來了？”

“我這次來是找符箓堂劉堂主的，煩請二位道友傳個話。”

“嘿，不消說，秦堂主已經打過招呼，你隨我來就是。”

方臉道童這次倒是干脆，徑直引張磷入內。

終陽宮前殿很大，是供香客祈福進香所在。

外門弟子因常與世俗接觸，有求藥的，有還愿的，有驅鬼辟邪的，有請神奉仙的……

故而各堂口辦事廳也都設在前殿。

進門后，左近第三間殿房，門前高懸‘符箓堂’。

“喏，是這里了，劉堂主應就在里面。”

“多謝道友指路。”

張磷懷中摸出五兩銀子遞給他。

那道童得了銀子，歡天喜地而去。

外門堂口人多眼雜，規矩也不似內門繁多。

張磷進到符箓堂，里面數個弟子，竟然沒人管他，都自顧忙碌。

他走到里間，見一老道，須發皆白，正俯身在書案前，專注作畫，一副老學究模樣。

這一刻，張磷有些恍惚，仿佛回到美院，在跟著老教授上課。

“弟子張磷，拜見劉堂主。”

“張磷？”

劉懋抬起頭，瞇縫著眼看過來。

“什么弟子？老夫只是答應秦川測驗你的資質，若然合格，方才考慮收你為記名弟子。”

記名就記名，只要能入門，管他什么弟子，張磷倒是不在乎。

“不知劉堂主要如何測驗？”

“你可會驅鬼符？”

驅鬼符？

張磷笑了，發自內心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