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嘎吱”

牙齒摩擦骨頭的聲音極為刺耳。

竟然是菜丸子。

張磷大驚，這小妮子莫不是被邪祟上身了。

可他身上的朱砂早就用完，僅存的一疊黃紙也弄丟了，雞骨筆也不知所蹤。

為今之計，只能自己上了。

確認自己舌下的驅(qū)鬼符依然完好后，他拿起還黏絲絲的鬼舍丹，塞入口中。

沒有想象中的苦澀，反而有點淡淡的香甜。

他努力控制著舌頭和咬肌，以防吞下，若是變成活鬼這輩子可算沒活了。

見周身開始凝結陰氣，他緩步輕聲靠近菜丸子。

人嚇人嚇死人，鬼嚇鬼也能嚇死鬼。

張磷準備給菜丸子身上的家伙來個驚喜。

菜丸子沒有發(fā)覺身后的張磷，依然專注的啃著尸骨，咬碎了牙齒滿嘴血污也全然不覺。

前世的宿慧，薛半仙的騙術，江湖聽來的傳言，這幾種認知雜糅在一起，讓張磷思路通達，非常清楚該怎么做。

似乎感受到了活鬼的威壓，菜丸子轉(zhuǎn)過頭來。

她雙眼全白，看不到瞳孔，這是典型的邪祟上身奪舍。

趁此時機，張磷猛撲上去，雙手向著菜丸子兩耳用力拍去，來個雙峰貫耳。

“嗚哇哇~~”

菜丸子怪叫一聲，仰面倒地，一團黑霧自她口中竄出，向著八里亂葬崗中心逃去。

張磷也不敢耽擱，急忙扛起菜丸子回來，拉起還癱在原處的黃嫂，向出口狂奔。

在半活鬼狀態(tài)下，他的力氣也變大許多。

終于跨過焦黑土地，張磷再也支撐不住，撲倒在地，嘴里的鬼舍丹和驅(qū)鬼符都吐了出去。

緩了半天，他坐將起來，收好鬼舍丹，這寶貝可千萬得看好了。

檢查了下身體，除了有些勞累，似乎別無大礙。

黃嫂已經(jīng)恢復過來，正趴在菜丸子身邊抽泣。

張磷走去過，脫口道，“鬼上身，救得及時，明日可醒。”

“啊！當真？”

“你如何得知？”

“聽說的。”

黃嫂啼笑皆非，不過轉(zhuǎn)念一想，張磷行事說話古怪，但總是靠譜靈驗，是個可信之人。

于是放下心來，正色施禮，“多謝張兄弟對我母女的活命大恩，待到終陽宮，我夫君定會報答。”

“黃嫂不必多禮，當務之急還是趕路吧，此地不宜久留。”

張磷背起菜丸子就走，黃嫂緊跟其后，雙眼始終不離孩子。

行至天晚，在一小鎮(zhèn)胡亂尋間客棧住下。

幾人都累到脫力，紛紛睡死過去。

此處已近終陽宮，再半日路程就可以抵達，倒也算得上安全。

天明后，張磷翻身還想睡個回籠覺，耳邊黃嫂驚叫。

“啊~~乖女兒，你醒啦！”

“太好了，你終于醒了，你不知為娘多擔心！”

“肚子餓了嗎？想吃點什么？”

菜丸子面色泛白，眼皮耷拉，還很疲憊。

“想吃……想吃肉餅……餅”

一說話，嘴巴漏風，原是碎了好幾個牙齒。

“可憐的娃兒，你現(xiàn)在牙口不行，吃不得肉餅，還是喝點菜粥吧。”

“嗚嗚，那我以后都吃不得肉餅了嗎？”

“你是乳牙破了，等兩年長出新牙，吃大骨棒都行。”

菜丸子這才不再哭鬧，掙扎著爬將起來。

張磷打趣道，“所謂人如其名，你叫菜丸子當然得多吃菜。”

“那我不要叫菜丸子了，我要改名肉丸子。”

三人用過早餐，離開客棧。

行不過半日，到了終陽山腳下，而天下聞名的道教重地，正在山上。

仰頭望去，霧靄蒸騰，霞光灑落，成片的殿堂閣樓隱在峰巒之中，令人神往。

沿著主道攀登而上，不多時來到正殿前，漆紅的大門緊閉，兩個小道童手執(zhí)木柄拂塵侍立在旁。

左邊嘴尖的道童看他三人模樣，只道是來進香祈福的香客，連聲喝止。

“進香的，你等請回，后日再來。”

“后日？”

另一個方臉道童神色不悅，“爾等如何不懂規(guī)矩？每月初一十五方準進香。”

黃嫂急忙上前解釋，“我們不是香客，是來探親的，煩請道長通稟一聲……”

尖嘴道童極不耐，打斷話頭。

“每日假冒親友家眷的多了，哪個有空給你通稟？”

“外門弟子家眷皆在山下終陽縣城，按門規(guī)無事不得上山，你豈不知？”

黃嫂一臉愕然，自己千辛萬苦逃難至此，實指望找到夫君，不成想到了終陽宮卻不得入門。

菜丸子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爹爹，我要爹爹。”

方臉道童厲聲喝止，“終陽宮山門前休得放肆！”

張磷江湖經(jīng)驗豐富，這種門童見得多了，知道該怎么應對。

他上前拉住方臉道童衣袖，使個眼色。

“這位小道友，借一步說話。”

方臉道童只覺袖口一沉，多了個沉甸甸的東西，伸手摸去，至少十兩大銀。

他即刻喜上眉梢，“不知道兄有何話講，請不吝賜教。”

張磷在他耳邊低語一番。

方臉道童面色凝重，“大咸邊境竟出了這等大事，道兄請稍后，待我先去稟報秦堂主再做處置。”

說罷向尖嘴道童使個眼色，轉(zhuǎn)身進入殿門。

兩人共事已久，十分默契，尖嘴道童明白他是得了好處，便也換了副笑臉。

“這日頭太曬，請三位來這門前陰涼處歇息。”

送了十兩銀子，張磷還是有些肉痛，不過他深知，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等黃嫂夫婦團聚，到時候秦堂主一高興，說不定就能把他招入終陽宮，那他就能天天畫符肝經(jīng)驗，再不用為一餐飽飯發(fā)愁。

殿門內(nèi)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老遠聽到有人大喊，“她們在哪？”

“就在山門前。”

“娘子，娘子……”

“夫君，我在這。”

“爹爹！”

一家三口終于團聚，摟在一起抱頭痛哭。

待心情平復后，便起身來到張磷面前。

這秦堂主是個中年漢子，短須消瘦，雙目有神，一臉精明相。

沖著張磷深施大禮，“恩公對妻女的活命大德，秦川無以為報。”

“恩公但有所求，請盡管開口。”

“秦堂主客氣了，都是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不過在下確實有一個不情之請。”

“恩公但說無妨，秦川必定全力而為。”

“我想拜師重陽宮門下。”

秦川一愣，沒想到張磷竟然提出如此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