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嚼春
- 武種
- 玉面薄衫生
- 2269字
- 2025-03-25 23:43:52
如果硬要評價,這兩句用的詞和物都是常見而簡單的。
但妙就妙在此處,僅僅只是用了春天隨處可見的燕子,以及毫無關聯的柳條,加以一種極其微妙的手法,就能將兩個不同的事物串聯了起來,形成一副令人陶醉的春風畫卷。
此等文采和陶雅的詩意,也是在場所有人能眼前一亮的原因。
單只是開頭兩句,便能讓人如此驚喜,這讓才子們對后面的句子變得更為渴知,像是饑餓的大蟲豺狼。
閣樓上,除了常憶柳臉上帶著難看,趙汐兒和房詩云兩人早已經目光如炬,她們飽讀詩書,自然聽得出來這兩句的妙處在哪里,不由開始期待后面的詩句是什么?
常憶柳原本還想在幫一把朋友徐子風,挑一挑這首頭名詩的毛病,奈何只是開頭兩句,就讓她如何都找不出瑕疵,這不由令她有點氣憤,但心里又不得不佩服。
“爐暖融冰硯,窗虛納曙痕。”
灰帽老儒并沒有停歇,而是繼續朗聲大念。
大致是已經徹底陷入了回味之中,許多人的眼前仿佛已經臨見了一副畫卷:寒冬逝去,新春到來,爐子的暖意填滿房間,就連桌上的冰硯也融化了......
“風攜關外雪,來潤玉京春。”
似乎是念到了興頭上,老儒的目光越發高亢,整個人都進入了亢奮的狀態之中。
隨著這一句被念出,所有人的呼吸都仿佛在這一刻停住了,他們瞠目結舌,全部呆愣在原地,目光中的訝異和驚艷掩蓋不住地迸發出來。
“風攜關外雪.....來潤玉京春.....?”
不管是書生還是才子,嘴里在不自覺地念出了這兩句詩時,內心的震撼都如同被一尊洪鐘撞上,猛猛地震動著心神,嘴巴甚至能塞下一個雞蛋。
大風從關外出發,攜帶著雪山上的冷氣,刮了九萬里,最終抵達玉璞京,滋潤著這里的春圖萬物!
大氣磅礴。
妙....
實在是妙!!
整個書院之中已經沒有了半點聲音,全都在回味這幾句詩,說實話,如果這個時候被蚊子落在手上吸血,恐怕他們都察覺不出來。
灰帽老儒微頓片刻,最終借著胸腔中的最后一口長氣,將這首詩的最后一句給大聲讀了出來。
“炭里嚼春色,苦中回甘長!”
如果說前面一句是一口巨大的洪鐘,狠狠地震撼了眾人的心神,讓其禁錮在暈眩感之中,那最后這一句就如同絕殺前的撫慰,徹底令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在炭火中咀嚼春色,比喻在困苦中體會春天的美好,苦盡甘來,回味悠長......
實在是......寫得太妙了!
無數人興奮得陡然想要站立起來,雖然他們不知道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想法。
但聽完這一整首詩,竟然會讓他們有一種大汗淋漓般的暢快!
“好詩!”
“簡直寫得太好了!”
“這首詩排在第一名,我沒有意見!”
“絕對要登上本年詩集上了!”
“夫子,還敢請問,這首詩的名字叫什么?”
一時間,整個院子里的人都迫不及待,想要知道這首詩的名字。
因為灰帽老儒在念的時候,并沒有提及它的詩名。
而念完這首詩后,這位灰帽老儒也覺得萬分痛快,也沒有賣任何關子,直接回答:“這首詩的名字叫《嚼春》。”
“嚼春?”
“好一個嚼春!”
“好名字!”
整個院子里彌漫著一陣嘈雜,全是在回味方才那首絕句的聲音。
與此同時。
坐在院落中間的鹽商之子王杜,在聽完之后也垂落了眉,臉上帶著些許絕望和氣餒。
塵埃落定,自己顯然是再也沒有機會了。
他雖然寫不出好詩詞,但鑒賞能力還是有一點的。
方才大儒念完了第三名的詩,他就已經自愧不如了,更別提第二名和現如今有點逆天的第一名了。
不過好在,王杜還是會轉移痛苦的。
他的目光轉動,落在了離自己不遠處的那個關外人身上,頓時冷哼了一聲,在嘈雜之聲中,故意放大了聲音。
“可惜啊,關外的蠻子壓根聽不懂這種好詩。”
原本落榜了就無聊,此時幾個與王杜關系還不錯的同行,也冷嘲熱諷地附和,開始暗戳戳地嘲笑起了趙槐。
“王兄,我們是玉璞京人,凡事都要講究禮數,切不可像蠻子一樣口無遮攔。”
“是極。”
被第一名這種絕句吊打了本來就煩,現如今正是氣頭上。
他們也看關外人不順眼,尤其還是長得比自己好看的關外人。
在趙府的地盤,他們自然是不敢對此人如何,不過陰陽怪氣過一過嘴癮,別人也拿他們不敢怎么樣。
然而,原本認為這個關外人會逆來順受不敢回擊時,但卻見趙槐竟然轉過頭來,輕蔑地掃了他們一眼,眼神上下不定。
仿佛就像是在.....打量什么東西。
只見他淡淡開口道:“這種詩我確實聽不懂,不過我倒是聽懂了狗吠。”
王杜:“什么意思?”
趙槐不緊不慢道:“這村里的一條狗吠了,其他的狗也跟著吠,古人還真誠不欺我。”
“你他嗎!”
趙槐的話音剛落,王杜等人立馬氣急敗壞了起來。
原本只是出言戲耍,想要過一過嘴癮,沒想到自己卻反倒還落了下風。
這還不是最可氣的。
一想到就算被趙槐言語羞辱,但他們卻無法對趙槐怎么樣,心里就更為不痛快了!
“關外蠻子,你最好小心點,別被我們碰見了。”
王杜只能漲紅了臉,十分的難看,心里已經思考起等下出了趙府,要如何給這關外人一點顏色瞧瞧了。
兩次在這個關外人的嘴里吃癟,讓這個從小就家境優渥的鹽商之子十分憋屈。
自從碰上這個家伙,每次都是他先找事,但卻全是自取其辱,沒從中討到過半分好處,王杜就恨得咬牙切齒。
從小就優越慣了,基本上很少有人敢忤逆他,突然被同一個人羞辱了兩次,他心里自然是咽不下這口氣的,總想著從其他地方找補回來。
更何況他最討厭的就是關外人,每次見到這些關外人,就沒想過要給其尊敬的說法,按照他的說法就是,關外人見一次打一次。
越想越氣,王杜只能盡量控制自己不要生氣,臉色鐵青地不再去理會趙槐那肆無忌憚的目光。
趙槐見狀,不由覺得無趣。
一個生活在封建王朝世界的人,跟一個現代人比嘴,那可就太自不量力了。
這里的人講話保守,腦回路也不如現代人那般“放肆”,就算是罵起人來,那也是滿嘴的“之乎者也”,文縐縐的,遠遠不及現代人罵得直白、角度清奇。
如果只是簡單的對嘴上,趙槐只能說再來兩個對手,自己都是穩壓。
不過他沒有想到的是,自己方才寫的詩竟然還拿到了......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