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竟是顧弈鳴打來的。
我看清來電人后,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沖著話筒就顫抖著喊了起來:“大叔,我真的受不了,我要搬走,我一定要搬走!這兒太嚇人了,再不搬走我會死在這兒的!我已經在收拾行李了,這次誰也攔不住我的!”
顧奕鳴情緒依然牢不可破的穩定,他誘導我把心里話全部說出來,之后便依然是老生常談,說是我一個人太無聊才會多想,一定是做噩夢了。如果我覺得無聊,可以出去散散心,他會打電話給婆婆,讓我出入自由的。
我并沒有覺得我受到了安慰,反而第一次對他產生了失望的情緒。
他怎么能一點都不對我感同身受呢?難道我是在說謊嗎?我至于編造一堆謊言來在他面前博取存在感嗎?
一時間,我真想大聲質問他梁穎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他之前從來不告訴我他單身的真正原因,而是讓我模糊地以為,他只是離異了而已,根本沒往喪偶上面想。最可怕的是,還是這樣不明不白古里古怪地喪了偶。
還有,今天花房的事情,也讓我越想心里越難受。
梁穎都已經死去那么久了,怎么到處還都是她存在的痕跡?連她喜歡的茶室都一點沒變,甚至連翻過的書都不曾動過分毫。
她既然這么重要,如此不可取代,那他還要我干什么?難道把我帶進來,就是想讓我自己識趣,純粹當個暖床的通房丫頭的嗎?
一個死去那么久的前妻,存在感比一個活生生的現任合法妻子還強大,這說得過去嗎?
只是,我還沒來得及開口,顧奕鳴已經自顧自地掛了電話。我再打過去時,提醒對方正在忙線中。
這有點不太像他平時總成竹在胸、運籌帷幄的沉穩作風,莫名地,我覺得顧奕鳴在逃避些什么,亦或是,在隱瞞掩飾些什么。
否則,他不會這么明顯地敷衍我。明明他以前是很關心我,很在意我的感受的。
莫非,他其實心里早就知道我說的都是真的,知道房子里真的有古怪,卻坐視我備受煎熬,絲毫不管不問,甚至還出去躲了清凈,任我自生自滅?
這個認知讓我一下子打了個激靈,瞬間渾身發抖了起來。
難道,他娶我的心思,本就沒那么單純?
難道,梁穎的死,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雖然年輕,缺乏人生閱歷,但我并不傻。我看過的奇葩新聞比吃過的米還多,各種猜測在我腦海里爆炸開來,每個都讓我不寒而栗。
我越想越怕,決定還是要逃離這個鬼地方。
不管我和顧奕鳴未來如何,眼下我是絕不能傻乎乎地坐以待斃了。這勢頭不會一時半會兒就停止的。
如今顧奕鳴都靠不住了,我只能靠我自己了。
我一躍而起,打算再次收拾東西離開。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久沒睡好,我竟在起身的那一刻,突覺一陣頭暈,隨后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天色已將近傍晚。我竟就這么直挺挺地倒在地毯上睡了大半天。
睡?這個字剛一冒出來,我就下意識揉揉太陽穴。
到底是太缺覺而睡著了,還是低血糖暈倒,我自己也分不清了。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照今天的這個形勢看,就算我死在了這個房子里,怕是也沒人會發覺。
真是何其可悲。
我一邊自嘲笑著,一邊起身揉揉肚子。好餓啊,肚子咕嚕嚕直響。
不管是逃跑還是光明正大走出去,至少肚子是要填飽的。否則這荒郊野外的,連輛車子都找不到,深更半夜的只怕被野狼叼了都有可能。
我決定走下樓去,自己到廚房找吃的。
已經過了飯點,廚房里已經什么都沒有了,連冰箱里平日總塞滿的熟食也沒了。
我知道,這是婆婆在故意懲罰我。
這里總是有那么多嚴苛的規矩,每天的早晨7點、中午12點,晚5點半是飯點。
現在晚飯時間已經過了一小時,傭人也都下班回家,婆婆也沒有差人上來叫我吃飯,還把所有能吃的都扔了,想來就是在故意刁難我。
沒關系,我無聲笑了笑。咱又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大小姐,做飯這件事難不住我。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嘛。她雖然把熟食都扔了,但新鮮的蔬菜還是有的,我可以自己隨便做點什么。
這么想著,我再次走向冰箱,準備去拿點趁手的食材。
誰料剛打開冰箱門,婆婆就陰魂不散地突然出現在我身后:“誰允許你進我的廚房的?滾出去!”
沒辦法,我只好灰溜溜地放下食材“滾”出去。
誰讓這是人家的廚房呢?
但,我可以從廚房滾回去,不代表我就一定要餓著肚子回三樓。今晚不出意外,還會有一場硬仗,吃飽肚子還是必須的。
于是,我邁開腳步就要往外面走。
廚房是你的,東西是你的,但腿是我的,爹媽給的,你還管不著。
我仰首闊步徑直往別墅大門口走。當然這姿態,很大一部分是做給婆婆看的。
我知道,我越囂張,就越能把她氣瘋,然后當面鑼對面鼓地跟她掐上一架,方能把我這些天受的憋屈些許發泄一點點。
可奇怪的是,直到我順利走出大門很久了,婆婆都沒有搭理我一聲。
這讓我有點意外,不由自主地回頭看了一眼。
別墅門口安靜如雞。婆婆非但沒有追出來,而且也沒有反唇相譏鎖上大門。
這是……要放我自由的節奏?
我竟突然覺得有點無聊。
好像一個離家出走的孩子,氣勢洶洶大陣仗出了門,卻沒有得到父母一絲一毫的怒吼和關注,反倒有點松勁了。
然而轉念一想,我又覺得有點慶幸。照這個架勢,應該是顧奕鳴已經和婆婆打過招呼,要放我自由出入權,否則以婆婆的變~態控制欲,怎么可能一聲不吭就讓我穿成這樣跑出去?
就算我再不受待見,那也是顧奕鳴結婚證上的合法妻子。除非我和顧奕鳴解除了婚姻關系,否則,但凡頂著顧家媳婦的名頭一日,她都不會輕易讓我穿著這么隨便就出門,給顧家丟臉的。
這么一想,我開始有點后悔,怎么沒多帶錢和行李出來?
還有我的手機。為了和顧奕鳴賭氣,也扔在樓上床上沒拿。
如今真是逃出生天的天賜良機,看來也只能白白浪費了。
婆婆一定是看準了這點,所以才根本攔都不攔我一下。她料定我走不了太遠。
我不敢回頭去拿東西,因為我怕婆婆會反悔。
雖說之前并沒有明文規定說我被軟禁了,但每個人幾乎都是默認的,時時刻刻都有人盯著我的一舉一動,不該去的地方決不允許我踏足半步,更別提走出婆婆的勢力范圍了。
顧奕鳴當然也是早就明了到這一點的,否則他也不會特意去和婆婆打招呼,特批讓我自由出入。
這對母子,現在想想,確實是怪的很。老的晚上宅內不能留人,小的妻子死的不明不白,還毫無顧忌地留著前妻的遺物,大方聽人閑言碎語。
只恨我之前被愛情迷了眼,非但什么都沒發現,還把他們的盯牢當做成是為我好,是為了培養我成為一個真正合格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深宅貴婦而努力的行為。
原來,他們早已達成默契,就是不能讓我隨意行動。
這個答案,讓我對顧奕鳴更多了幾分失望和心寒。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考慮,他都不該把他下一任妻子的目標瞄向我。我還這么年輕,又這么單純地愛著他,把這么懵懂的我推進這樣一個預設好的人間地獄,他到底于心何忍?
無論如何,等他這次回來,我一定要和他好好談談。
沒手機,沒行李,沒證件,只有一點零錢,我只能溜達到2公里之外的小便利店買了點東西果腹。
雖然很不情愿,但我還是得往回走。為了以防萬一,擔心今晚再停電,我還特意用僅剩的一點錢買了個應急燈。
拎著燈一路晃晃悠悠往回走。孤寂的路上,我還時不時地玩著燈光,給自己找點樂子。
也許是燈光有些打眼,惹得路邊的小狗都沖我嗚嗚地發出了哀鳴,表示抗議。
我無語失笑,朝那小狗看去,真想吐槽它身為一只狗,竟沒有一點狗的樣子。這時候狗狗難道不該是很威風地狂吠兩聲,表達自己的不滿嗎?
真是和我一樣無能。
可我的吐槽并沒有說出口。因為定睛看去,我才發現,那條狗,似乎受傷了。它悲鳴,也許不是被我打擾了,而是可能在求救。
不知怎的,我突然間竟有了種同命相連的感覺。
都是無能為力的可憐物種。明知道有尊嚴地活著已經很難,卻還是求生欲戰勝了一切,屈辱地忍耐著,真是何其可悲。
在那一剎那,我有了一個強烈的想法。
我要帶它回去。給它療傷,給它溫暖,和它作伴。
哪怕婆婆會大發雷霆,我也認了。
再說,不是說臟東西都怕狗血嗎?我沒有整瓢的狗血,但我有正在流血的狗呀,是不是辟起邪來也很給力?
這個圓滿的解釋,讓我更加欣喜若狂,彎腰便抱起了那條分量不輕的狗,腳步輕快地往別墅走去。
有個辟邪正能量的活物陪著,總比一個人擔驚受怕來的好。而且,都說狗狗嗅覺靈敏,真要是有人作怪,看我不把給殘忍地揪出來,給我的狗狗當晚餐!
就這么著,我雄赳赳氣昂昂地,一人一狗,踏進了別墅的大門。
婆婆果然正在客廳內陰氣森森地恭候著我。
只是,當她看到我懷里的狗時,不僅沒有暴跳如雷,反而微微一怔,最后居然還十分愉悅地笑了。
她這個反應比罵我一頓還讓我毛骨悚然。
我愣了一下,剛要開口解釋,婆婆已經用沒有任何情感的聲音命令道:“進來吧!”
我摸不清她的套路,但這樣總歸是比沖過來發瘋般地辱罵我一頓,再把可憐的小狗扔出去摔死的好,所以我一句話也沒多說,點點頭,便抱著小狗快步拾階而上。
只是,在拐向二樓的樓梯拐角處,當我本能地想回頭確認一下婆婆的臉色時,卻驚愕地發現,不知何時,她臉上愉悅的微笑,已經變成了古怪又森然的陰笑。
如果再加上恐怖音效,絕對是能當場把小孩嚇哭的那種。
我心里頓時一驚,下意識抱緊了懷里溫熱的活物。
她這是什么表情?
難道,今晚又會有什么惹不起的鬼事發生?她到底又在導演些什么未知大戲?
一時間,我只覺得脊背發涼,渾身發毛。
看來,這宅子里針對我的各種古怪,一時半刻,是停不了了。
而我的這位貴婦婆婆,可能真的和這些古怪,多多少少都是有點脫不了關系的。
否則,看她這樂在其中的得意模樣,分明就是游戲才剛剛開始,敬請期待更驚險更刺激下集的節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