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宋暖離家打工、自己攢學費的消息后,宋家人三臉震驚。
震驚過后,宋父是嘆聲自責,宋母是抹淚擔心,而宋蓮則是臉紅一陣,白一陣,很是難以置信。
她怎么都沒想到,這輩子的宋暖居然這么硬氣。
上輩子,她這個年紀時,不是最單純膽小又聽話的嗎?連去縣城上學,都得找個人結伴才行,從來不敢一個人獨行。
而到了縣高中,她也從不在學校外面晃悠,生怕惹到什么不該惹的社會人,或者迷了路。
怎么現在,她都有膽子一個人往外跑了?還是直接去進社會打工賺錢的這種?
“奶奶,您沒聽錯?”宋蓮皺著眉頭問老人,“她就一個人,往縣城跑了?”
奶奶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根本懶得理她,轉身氣鼓鼓地走了出去。
如果不是她戲多逼的,她的乖孫女怎么可能走這條路?怎么同父同母的姐妹倆,品性居然差這么大?
收到奶奶鄙視的目光,宋蓮完全不以為意。她向來只在乎強者的目光,奶奶要什么沒什么的一個農村老太太,不討喜便不討喜吧,又不損失些什么。
反正奶奶向來偏心,只喜歡宋暖。
“她爹,這樣不行啊……”宋母想到現實問題,越發緊張起來,“她一個姑娘家,身上也沒錢,萬一被人騙了拐了可怎么好?以前我也沒聽她說有什么要好的城里同學,你說,咱要不要想辦法去追一下啊?”
宋父也蹙緊眉頭:“追?怎么追?今天去縣城的車都發完了,我就是脫了鞋也追不上了呀……”
“哎喲,這可咋辦,我的二妹啊……”宋母掩面開始痛哭了起來。
哭完過后,宋家人開始商量對策。
宋母覺得,宋暖之所以離開,一定和上大學的事情有關。
她一向孝順懂事,之前也和宋母偷偷說過,說如果真的只能供一個的話,看在姐姐復讀這么不容易的份上,她也可以把機會讓給宋蓮。
可她這話還沒當眾說出口,宋蓮就在飯桌上說了自己要讓出機會的話來,想必她因此受到了觸動,索性離家出走,用行動把這個機會,讓給宋蓮了。
不然,還有什么解釋得通呢?
就算她打零工二十天,能賺幾個錢?這點錢,買車票都夠嗆,哪里夠得上學費?
說來說去,也都是這孩子,太懂事了。
說到這里,宋母又不禁悲從中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
宋蓮雖然冷眼看著這一切,一聲不吭,但心里,也已經認定了這個答案。
她覺得,之所以宋暖這次表現和上輩子不同,原因都是因為自己先高風亮節地表了態,帶偏了故事走向,所以才導致了宋暖提前做出外出打工的決定。
不過這樣也好,她走了,反而省事。
只是唯一可惜的是,宋暖帶走了她的錄取通知書,想要頂替她名額上名校的想法,只能作廢了。
不過其他兩樣,她倒是勢在必得,十拿九穩了。
“媽,”宋蓮眼珠一轉,低聲說,“馬上就要放電影了,二妹離家出走的事情可千萬不能說出去。如果有人問起,我們就說她去外婆家住了。不然,萬一傳出去了,這話不好聽,平白讓外人瞎猜,讓咱們一家三口都抬不起頭。”
宋母覺得宋蓮說得有理,啜泣著點頭應了。
“還有,爸,您也別擔心了。”宋蓮假意安慰道,“奶奶剛才不說了么,二妹到了縣城就會打電話回來報平安的。只要她今天打電話報了平安,那就是沒事兒。
再說,她對縣城也不是不熟。我們一起上了三年高中,沒事兒的時候都在縣城里轉,每條馬路都門兒清,不會丟的。
你們要對她有信心,她都十八了,成人了,擱你們年輕的時候,都當爹媽了,怎么可能會把自己弄丟了?
再退一萬步說,二妹多聰明的人啊。成績好,反應又快,可比騙子精多了。
我看啊,她就是真心實意想為咱們家減輕負擔的,不會出事的……”
事已至此,也別無他法了。
聽著宋蓮頭頭是道的解釋,宋家父母的心才算安穩不少。
直到兩個小時后,接到村大隊大喇叭通知,說宋暖來了電話,讓宋家人去接聽,宋父宋母才算真的放下心來。
宋暖在電話說里對父母說,她在縣城一家快餐店當起了服務員,一個小時有五塊錢工資,還包吃住,挺好的。
至于上大學的事,宋暖在電話里也說,讓父母別擔心。她已經根據通知書上的電話,和學校去過電話了。
那邊聽了情況,覺得她有資格可以申請到助學貸款,還有助學金,不會上不起學的。
所以,宋蓮的大學,只要她想上,就可以繼續上,不需要特意為她宋暖犧牲什么。
聽到這話,宋父宋母真是又驚又喜。他們根本沒想到這年頭國家還有這么好的政策。
而宋蓮在得知這個消息后,臉色卻有些陰晴難辨。
不知怎么的,她總覺得,她這個妹妹宋暖,好像和以前越來越不一樣了。
她好像很有社會經驗,也很有膽魄,根本不是上輩子這個年齡階段時的膽小無措。
難道……
她搖搖頭,不敢再想下去。
不可能的,沒那么多巧合。
她只聽說過一個人重生的,沒聽說過兩個人同時重生的。
何況,她和宋暖的死亡時間是不同的。
她晚了宋暖一個禮拜,是被自己丈夫張強,給殺死的。
宋蓮也是直到死之前,她意識到一句話: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她原本只是覺得,在宋暖手下干了二十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何況,宋暖也沒有繼承人了,她既是老員工,又是親姐姐,怎么著也得能繼承大半家產。
可誰料,宋暖根本沒有這個意思。一直到臨死前,她都根本提都不提這茬。
反而柳家的子弟與宋暖走動得勤快了許多,這讓她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不想忙活大半生什么都落不到,所以她才走了下策,提前結束了宋暖的性命。
然而誰又曾想到,宋暖居然先行一步。
她竟在確診癌癥的那一刻,就已經找律師安排好了后事。
因為柳大峰的母親還健在,所以,除了按照法律繼承比例,該留給柳母的那部分財產之外,其他的財產,宋暖都做了托管。一旦她去世,所有私產便悉數捐給相應的慈善機構。
至于公司,她早已在確診之后,就開始找合適的買主接手了。
按照律師轉述的說法是,這是她一輩子的心血,也關乎那么多員工的生計,不想死后被不合適的人糟蹋,讓品牌價值毀于一旦。
回顧四周,她沒發現親戚中有能接受這個盤子的繼承人,便只好找專業的團隊來接手。
她想把這個品牌傳承下去,變成理想中的百年老店,也想讓廠里每一位和她一起打拼的員工,都能安穩地繼續工作下去。
她的出讓計劃里,是包括必須嚴格保障老員工權益這一項的。
公司的收購兼并這種事,宋蓮不懂。她只知道,自己真的什么都沒得到。
從頭到尾,她都只是宋暖食品廠一個待遇還算可以的普通員工而已。
這讓她怎么忍受得了?
然而,更忍受不了的,居然還在后面。
她的丈夫張強,居然比她更激動。
在得知她圖謀良久卻一無所獲之后,張強瞬間砸了手里的酒瓶,猩紅著眼睛,一步步向她走來。
直到這時,宋蓮才知道,為了這筆錢,張強比她等得更久。
自從鐵飯碗單位下崗之后,張強就開始做一些小生意,接觸到了社會上一些狐朋狗友。
原本,宋蓮自以為這些朋友頂多就是一起喝喝酒打打牌之類的,卻沒想到,張強這幾年,居然沉迷上了大額網絡賭博。
他早已負債累累。
所以,他早就盯上了宋暖的大額家產,也早就打起了通過宋蓮這層嫡親關系,順理成章搞到這筆可觀財產的主意。
是的,是他炮制了那場車禍。
他本以為,只要宋暖成了這么大家業的唯一控制者,再沒有了后續的繼承人,那早已打進工廠內部的宋蓮,就有辦法搞到她的工廠和財產。
于是,自從車禍如愿發生那天起,張強就一直心里挺篤定,一直拆東墻補西墻,就等著宋暖死的這天,他能突然飛黃騰達,身價上億。
誰知道,幻想的發財夢竟破碎的這么快。
得知宋蓮什么都沒落到之后,張強急了。
賭債,高利貸,親戚朋友的債,這些零零碎碎加起來,大幾百萬都不止。
這讓他怎么能忍?
所以,一怒之下,張強揍了宋蓮。
宋蓮籌謀落空,心里本就惱火,又聽說張強欠了一輩子都還不完的債,心如死灰,索性拎起菜刀,和張強干起了架。
平時夫妻倆打斗,雖說也是常態,但多少都留著幾分薄面。
而這次,趁著酒勁,張強卻是下了狠手。
他對宋蓮是有怨恨的。
當年,鐵飯碗單位本來還是可以的,但就是因為宋蓮脾氣大,又業務上總犯錯,人緣又不好,所以才導致領導對他們夫妻倆印象極差,成了第一批被下崗的人員。
如果不是遇到宋蓮,張強總覺得,以自己九十年代大學生的學歷,怎么也不該后來混成這樣。
于是,新仇舊怨加在一起,再加上酒精的作用,張強一個失手,便切中了宋蓮的大動脈。
等宋蓮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一九九五年了。
回想起上輩子的一生,宋蓮自認過得憋屈。
找錯了老公,錯付了姐妹情,運氣也不好,事業財運也一直不順,導致不得善終。
既然老天偏愛,讓她有了重活一次的機會,她若不好好把握,不就太辜負老天的美意了?
所以,她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這一次,她都一定要過上最好的人生,讓上輩子戲耍了她一把的宋暖,付出該有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