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暖差點沒一口老血噴出來。
宋蓮這是什么意思?
在宋家,她高風亮節(jié)說自己放棄學習機會,結果背地里一轉眼,就跑去柳大峰那里,出賣她宋暖的清譽,靠賣肉給自己個兒拉贊助去了?
不過,宋暖一時間竟沒能理解透宋蓮的思路。
她不是自己想要嫁給柳大峰嗎?怎么倆人都已經這樣那樣了,還不爆出自己的身份?
如果柳大峰真的敲鑼打鼓過來沖自己提親了,她該怎么應對?
宋暖被弄得一頭霧水,唯一的解釋只能是,宋蓮可能真的算準了她的“消失時間”。
她估計打算利用柳大峰對她宋暖的好感,用宋暖的名義去接近柳大峰,然后得到柳大峰的錢和人之后,再把她給弄消失了(不管是上學還是謀殺)。
而此時若婚期已定,婚訊昭告了全鎮(zhèn),這個時候新娘卻不見了,是否還要繼續(xù)婚禮,作為鎮(zhèn)上最要面子的首富柳家,恐怕到時候還真是箭在弦上,柳大峰不娶宋蓮也得娶。
若是再爆出來兩人早已肌膚相親,那局面更是穩(wěn)如老狗。
看來宋蓮是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的。
她太明白單純靠倒追,或者討好未來婆家,不管以她的個人條件,還是宋家的家庭條件,柳大峰是絕對不可能娶她的。
上輩子宋暖之所以能順利嫁給柳大峰,純屬柳大峰把自己熬成了大齡青年,本身也不太好婚配了,精明的柳母見兒子這么多年了仍舊非宋暖不娶了,這才同意的。
現在,柳大峰還怎么年輕,正值最好說媒的時候,憑借常規(guī)手段肯定是無法獲得未來婆家首肯的,所以她才置之死地而后生,先上車再說。
只要上了車,這風流韻事傳了出去,在當時的農村,無論是男方還是女方,如果不負責任,都是不太好聽的名聲。
若是再懷了孕,母憑子貴,那就更加板上釘釘。到時候就算柳大峰不想認賬,也不行了。
說來說去,想要短期內逆天改命,宋蓮選擇了最鋌而走險的方式。
她已經沒耐心再等了。她一定怕等久了,柳大峰會再次變成宋暖的。
而且,經歷過上輩子的滄桑之后,此時的宋蓮,早已不再有少女心態(tài)。
對她而言,就算失敗了,貞操與名聲也不是多么難以補救的東西。大不了換個城市遠走高飛、重新生活唄。
當然,這也是宋暖一廂情愿的推理。
在理順之后,她覺得,這也許應該也是宋蓮的真實想法了。
她這輩子已經全然不在乎所謂真心了。她所有的心思都在追求利益最大化,自然操作起來,就毫無底線。
而至于她為什么要在柳大峰面前為“姐姐”爭取學費,宋暖想,大概也只有如此,才能打破柳大峰對黑暗中女子的諸多懷疑。
盡管她已經偽裝得很到位,但宋蓮畢竟不是宋暖。
宋暖皮膚比宋蓮好,個子也修長一些,骨架小巧一些,聲音也甜美清澈一些。
柳大峰作為暗戀了她幾年的人,自然對她的身體特征了如指掌,親密接觸時這些疑慮,難免是有的。
但如果她嘴里不斷地再提起自己的所謂“姐姐”,那這種懷疑,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不得不說,宋蓮真的每一步都算到了極致。
若是放在古代的后宮里,是絕對能活到最后一集的。
宋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匆匆想要告辭。
柳大峰當然舍不得,非要湊上來要點“福利”。
宋暖正色說:“你如果尊重我,就別在別人家這樣。你家還沒提親呢,我倆就大白天的這樣,像話嗎?你是真想讓我被人看不起嗎?”
柳大峰被宋暖一臉正氣給整蒙了,撓撓頭剛想說什么,宋暖便打開了門,指了指他買的那些東西:“這些東西,你晚上再拿給我吧。白天我不方便,回家爸媽要說的。”
說完,不等柳大峰給出反應,她就已經先甩上門走了。
她是實在越想越氣,一刻都忍不住了。
都怪宋蓮這番騷操作,看看現在在柳大峰眼里,她成了多么輕浮的人了?
真是如假包換的害人精。
看來,她現在只有兩個選擇。
要么如宋蓮所愿,消失,拿著奶奶給的路費,帶著錄取通知書,不告而別,索性按照宋蓮的原計劃,成全了宋蓮。
要么,實在無法順利消失,那就只能見招拆招,也甭管柳大峰的面子了,直接帶著全村人捉~奸也就是了。
反正這名聲不好的鍋,她是萬萬不想背的。
否則萬一一個劈叉,她這輩子清譽可就毀了。
她可不是宋蓮。
哪怕重活一回,她也希望自己在外人看來,堂堂正正,清清白白。
這種風花雪月的事兒,沒人會在乎真相如何,七大姑八大姨圖的就是茶余飯后一個樂,反而到時候越想解釋,就越說不清。
她才不要背著不良少女的名聲一輩子,不僅讓自己蒙羞,也讓父母蒙羞呢。
宋暖剛到家,正坐在院子里對鏡自戀的宋蓮就狀似關心地貼上來問道:“你昨晚上哪兒去了?”
宋暖懶得理她,徑直走到姐妹倆的臥室。
“喝點水吧。”宋蓮端著一搪瓷缸子水過來,笑瞇瞇說,“看你一頭汗,都熱壞了吧?”
宋暖看著那杯水,就如同聽到“大郎,喝藥”的恐怖畫外音,不禁一陣惡寒。
“爸媽呢?”宋暖岔開話題,“又去田里了?”
宋蓮搖搖頭:“不是,他們去村委了。村委聽說咱們家同時出了兩個大學生,想安排一場電影慶祝來著。”
宋暖想起來,上輩子好像也發(fā)生過這樣的事情。
他們這兒出個大學生太難了,所以每出來一個,村里都會放一場電影,請十里八村的村民們共同慶祝。
但是上輩子,享受這種快樂的,是宋蓮,而不是她。
當時聽著外面鑼鼓喧天的賀喜聲和馬屁聲,宋暖一個人偷偷地躲在房間里,掉了一晚上眼淚。
那種難受,多少年后都無法自愈。
現在又到了這一天,她不知道這次該哭的人,到底應該是她,還是宋蓮。
“上大學的事,你到底打算怎么辦?”宋暖哪壺不開提哪壺,“你可想清楚了,如果我去上的話,你可就上不了了。”
“沒事兒,為了你,姐姐犧牲一點有什么?”宋蓮笑得十分圣母,如果頭頂有只燈泡,她都能飄到半空中當瑪利亞了,“你啊,以后發(fā)達了,能記得一星半點姐姐的好就行,可千萬別當不認識,好處全給了外人。”
“……”這是在內涵她呢?
宋暖當做聽不懂,隨便應付了兩句,把宋蓮打發(fā)了出去,便開始快速收拾自己的隨身衣物和身份證件,以及錄取通知書。
看她穿戴整齊拎著書包向外走,宋蓮終于覺出不對勁:“欸,你去哪兒啊?”
宋暖不露聲色,淡淡道:“我去看看奶奶。”
宋暖太了解宋蓮,只有看奶奶這件事,是她完全沒興趣跟的。
擺脫了一肚子壞水的宋蓮之后,宋暖三步并作兩步趕到奶奶家,草草說了幾句,便要告別。
奶奶不解:“你這孩子著急什么?這離大學開學,不還有二十多天的嗎?”
宋蓮解釋不了那么多,只說有縣城的同學幫忙找了個工作,包吃住的,她可以先過去干一陣子,多攢點錢,心里踏實。
奶奶一聽到這里,就忍不住抹眼淚,抱怨起了宋父:“你說你爸,一輩子窩囊,除了教育出你和你姐兩個大學生來,哪一點比得上你叔叔?眼下還沒四十呢,就生了那么費錢的病,活生生逼著孩子自己找門路賺學費去……”
見奶奶感情上走了心,宋暖只好多安慰了奶奶一陣,最后讓她和爸媽交代一聲。
她要趕去往縣城的車,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奶奶沒辦法,只好點頭。
宋暖告別奶奶,徒步往汽車站快速走去。
就在剛剛宋蓮端著摻了東西的水,向她走來的那一瞬,她突然什么都想通了。
宅斗誠可貴,生命價更高。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她重生這一回,可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的,可不是一上來和喪心病狂的宋蓮掐架,來內耗自己的。
看宋蓮這分分鐘都想弄死自己的架勢,她如果不早些避開,恐怕夜長夢多。
她一向不是個愿意花費寶貴的時間與奇葩多做糾纏的人。上輩子不管是生活上還是職場上,都是如此。因此才靠這種格局,取得了一些超越尋常人的成績。
她向來認為,如果有一坨粑粑非要纏著你,你若是正兒八經與它過招,你也頂多是個糞叉而已。
她當然有自信可以斗得過宋蓮,但代價會是什么呢?
她和宋蓮,不管怎么說,都是血脈相連的親姐妹。
和她爭斗是容易,但不管誰贏誰輸,丟的都是老宋家的人,傷的都是父母的心。
上輩子她忙于創(chuàng)業(yè),父母各自臨終前,她床前伺候不足,本就是她一輩子的遺憾。
如今,有了重生的機會,孝順不孝順先不說,至少不能給父母添堵。
尤其爸爸的病,按照上輩子的時間表,很快就要轉化為肝癌了。
她真的需要馬上想辦法多掙錢了。
說不定,錢多了,她就能替爸爸換肝,把爸爸的命多延長幾年,甚至十幾年。
這么一想,她便覺得,和宋蓮這種忘恩負義的垃圾在雞窩里斗,實在不明智。
她還是盡快飛出去,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讓她自己nozuonodie算了。
終于到達汽車站時,已經快中午十二點,還能趕上今天發(fā)的最后一班前往縣城的車。
宋暖買好票,長舒了一口氣。
和重生的宋蓮一樣,她也已經不再是上輩子沒見過什么世面的鄉(xiāng)下傻姑娘了。
如今外面的世界,她再熟悉不過。
在全國變化翻天覆地的九十年代中期,擁有創(chuàng)業(yè)因子的她,DNA再也按捺不住了。
看著這一片片遍地黃金、坐等聰明人來開發(fā)的熱土,她心里不僅篤定得很,還興奮得很。
這種躍躍欲試的心情,和她上輩子第一次跟著別人踏上去廣東打工的列車時,那種緊張與茫然是完全不同的。
也因此,她想,這個截然不同的重啟,便注定了,她重新活過的這一生,將精彩無比。
她將全力以赴,完成上輩子的所有遺憾。
包括學業(yè),包括愛情,包括上輩子年少時期,從來想都不敢想的夢想。
……
坐在車內,宋暖看著時針一點點指向發(fā)車時間,思緒萬千之余,突然有了一個十分強烈的沖動。
她不能就這么走了。
就沖宋蓮這兩天對她做下的這一切齷齪事,她也得給宋蓮留個驚喜再走,才襯得上這份糾纏兩世的“姐妹情深”。
這么想著,她和司機打了個招呼,快步走下小巴,一路小跑,跑到車站門口的小賣部,然后拿出一元零錢,投了幣,而后拿起話筒,熟練地播出了一串固定電話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