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一陣寒意襲來,北風卷起了烏云。風雪之下,天地之間已是一片蒼茫。
趙匣端坐在堂上,心中卻暗自神傷起來。
就算人參生意能長久,也不可能養的起精兵三千,縱然砸鍋賣鐵養了三千家丁,多說也就是縱橫遼東,等努爾哈赤編練起八旗軍,自己這點人還是沒什么用!
克扣軍餉養家丁這條路絕不是什么長久之計!
弄的好了也就是下一個李成梁,弄的不好打幾次敗仗也就消亡了。
況且自己也沒有李成梁的狠辣心性,最多也就是略微知道些未來大勢罷了。
自己的班底除了岳持衡和吳行剩下的能完全信任的就沒有幾個,在沒有摸清底細之前,人參生意是絕不能讓其他人插手的!
就在趙匣頭疼的時候,岳持衡與吳行回到了府衙。
趙匣立即將二人拉入了偏房,他急迫的問道:
“如何?張家有沒有壓價?”
吳行率先說道:
“東家,這張家十分奇怪!那張老爺見我倆帶人參去,不但沒有壓價談判反而還主動將人參價格定在五兩一斤!
他驗貨時說我們帶來的參品質很高,明確說想要長期合作!那一車人參足有二百余斤,按照一斤五兩的價格,加上下次的定金,共得了兩千余兩。
那張家主說手頭并沒有那么多現銀,只給我一百兩現銀和四百兩銀票,剩下的他竟然拿了家中四座宅院的地契抵債!
我從沒見過如此做生意的人!我也說不好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他沒跟我要任何憑證,只是讓我拿著錢回來。
我想著就這些人參賣了也不虧,況且他手頭也沒有收據,就是要告發也沒證據,所以我就做主同意了!
現在我也想不通他為何要如此!”
趙匣聽了吳行的話也有些懷疑,這張老爺自打頭一次見面就對他有些熱情過頭了,上次說好了一斤四兩銀子,這次他去竟然還自愿漲價!這是什么套路?他隨口問道:
“此人確是可疑!那張老爺就沒再跟你說過什么話?”
吳行回想了一會,眼前一亮說道:
“這人好像十分迷信!他說我是什么天庭高闊,日月角隆,天生的富貴相!”
吳行摸了摸額頭又說道:
“我腦門是有點大!本來聽到這人說我是富貴命我還挺開心!
可是他又說我的法令深長,又過了嘴角是憂心憂神的命,以后好好當個賬房管家就行,封侯拜相就不要想了,噎的我半天沒說出來話!”
趙匣聽罷點了點頭說道:
“這老頭好像十分迷信八字相面!老是神神叨叨的!上次見我也是這樣!算了!一路上遇到了什么麻煩嗎?”
岳持衡抱拳說道:
“大人!出會安堡直至撫順關之外的盤查軍士,看到我拿著會安堡簽發的令牌,基本上沒有遇到阻攔。
只是路過沈陽中衛時被人攔住盤查了一番,我只說是路過的客商。
那隊人馬竟然想扣押我們的人參,萬般無奈之下我也只能露出了自己的選鋒令牌!
那些人看后還是將我們圍了起來,他們圍住了車馬,我也只能拿出了那封信!
一軍士拿著那封信給他們管事的看了之后,大概過了一個時辰后就放行了!
本來已是劍拔弩張的局面!也不知道為何,有一身著將領甲的將軍上前,讓那些人將刀劍都收起來,并對我十分殷勤客氣,之后的關卡上所有的士兵看到了我們的車架都會直接放我們過關!我猜測那人的職位應該還不低于游擊將軍!
直到遼陽門口交了二十兩便進入了城中!再之后就是到張家商談的事了。
再回來時倒是無人盤查,甚至出了遼陽地界后沈陽中衛那邊的人親自給我引路,還跟我說什么以后再要出行用黑布系在馬車掛窗上就不會再有人攔路了!
在之后我倆就一路通暢的回到了會安堡。”
趙匣聽罷皺眉道:
“那封信還在身上嗎?”
岳持衡答道:
“還在身上,他們看完就還給我了!”
岳持衡拿出了竹筒遞給趙匣,趙匣打開桶蓋,倒出了信件。果然不出趙匣所料,信中夾了一張紙,上面寫道:
“李總爺恕罪
屬下不知是您的親兵辦事,不慎攔路扣押,耽誤了時辰還請萬分恕罪!下官定然不會有負總爺重托亦不會忘記總爺提拔之恩!
家丁李世安拜上”
趙匣看罷緩了好一會兒,最后點了點頭說道:
“沒事了!以后再做這趟買賣就在車窗子上掛黑布吧!
吳行將現銀藏好,一但有什么事你二人取用便是!
現在我手下能信得過的只有你們二人,此事持衡還要負責一段時間。
對了!你們這一趟走的兇險,一人拿二十兩體己銀子。我暫時也只能拿出這么多,以后還得練兵用!”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岳持衡率先開口說道:
“趙大人!我追隨大人絕不是為了賞銀!大人不僅對我有救命之恩,還為我大姐贖了身,那日出張府后我便發誓追隨趙大人,還請大人明鑒!”
趙匣看著岳持衡低頭抱拳說出了這番話,也感到十分欣慰。
他抱起岳持衡雙臂說道:
“我萬分信任你!收下吧!那錢不是賞銀,那是我留給你的體己錢!”
這時吳行突然說道:
“東家!那銀子我拿了!我有些用處,不過...不過...是私事,要是成了,我一定第一個讓趙大哥知道!”
趙匣扭過頭對他說道:
“好!不夠再拿,別用光就行!”
又轉頭看向岳持衡說道:
“吳管家都拿了,你也不要再客氣了!”
岳持衡這才點頭說道:
“遵命!”
二人退出偏房后趙匣便將信拿出仔細端詳了一遍,確定沒有破綻后才放心了!
那封信的內容是趙匣胡扯的,他虛構了一個為李成梁族弟李成明運送人參的故事。
他用李成梁親兵的口吻寫了一封回復信,里面都是李成梁平時喜歡用的秘語,普通人看了可能會起疑,李成梁的家丁卻絕不會懷疑。
信里面的話無論是語序還是用詞習慣,簡直就是李成梁親自說的,若非李成梁的親兵絕無這樣的見識!
趙匣用手擦去了額頭的汗珠,心里想道:
‘本來想掩人耳目!現在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頂著李成梁的名號大膽的運人參!等他們發現了再說!
就是練兵的事,自己可要抓緊了!在他們發現之前練出一支強軍就好!
按李成梁的性格,只要手頭有兵,他絕對不會多說什么!反而會跟我攀交情!’
趙匣想罷便沉聲說道:
“李總爺!日后我若真成了事!你要怪就怪我倆太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