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新的聲音停頓,他站在熊熊燃燒的宗廟前,身側(cè)正是以頭顱輕輕蹭著,安慰祈新的瑞獸·鹿蜀。
而祈新聲音從原本的希冀,化作悲意,可悲意又立即化作憤怒!
他高昂而歌,越發(fā)響亮,寰宇之間,好似都能聽見——
豈曰無考?寇曰無考。
十世考兮,亡九零丁。
豈曰悲歌?我曰有國!
今我國殤!我心昭昭!
豈曰悲歌?我曰有國!
今我英魂!祈戰(zhàn)昂昂!
……
一遍遍的,重復著后面的怒歌,如此氣怒殺意,那些沖入許都的甲兵將領(lǐng)們,都心驚膽戰(zhàn)!
欲要為同胞報仇,殺死城上甲兵的將領(lǐng)們,也都瞳孔一縮!
不好!
“嗖嗖嗖!”一道道利箭,從四面八方射來,與之,還有無數(shù)金鳴長戈,與許人的怒吼之聲,一同砸向鄭國、齊、魯三國甲兵的面門!
原本死寂的許人們,重新拿起了武器,高聲怒喊,反抗來犯之寇!
“豈曰悲歌?我曰有國!”
“今我國殤!我心昭昭!”
“豈曰悲歌?我曰有國!”
“今我英魂!祈戰(zhàn)昂昂!”
……
“殺!”一人不顧生死,沖入敵軍之中殺死齊國的甲兵。
高呼:“今我國殤,我心昭昭!”
“噗!”一人被鄭國的將領(lǐng)殺死,那人殘息念頌:“沒有了君主,沒有了先祖,我還有國……今我英魂…祈戰(zhàn)昂昂……”
“呃!”
“鐺鐺鐺……”金戈交鋒,反抗再起!
“噗……”
“殺啊!”
……
黑云涌動,硝煙升騰,無數(shù)殺喊聲中,越來越多的人拿著農(nóng)具長棍,不管男女、老幼,皆站起,來戰(zhàn)!
“殺!”
先以三千甲兵戰(zhàn)三萬敵寇……
如今一國萬人戰(zhàn)三萬敵寇……
樂士舞士從宗廟而出,斷裂的禮器也能成為阻敵的利器!
大司徒不顧生死,反殺了看押自己的鄭國將領(lǐng),那第一位登城的將領(lǐng)……但自己重傷垂危!
百里家,英勇赴義,再無生死顧及!
一個個身影,沖向來犯的三國敵寇……
天邊的黑云,也終于破開一口……夕陽垂落,許都……血流成河!
而血泊之上,一片怒歌……聲不絕,人心不亡!
……
鄭伯、齊侯、魯侯大感不妙!
許國之人如此慷慨赴死,壯烈犧牲,他們……他們必背負千古罵名,連自己的國家也將背上殘暴卑鄙之名!
必須阻止!
阻止!
“停!”
“停啊!”
鄭伯,齊侯、魯侯四處奔告,大呼停手。
三國的甲兵是能停,可許人悲怒交加,殺意沖眉,根本停不下來……停不下來!
殺!
“噗!”一道無形無影的魂靈,從地上許人尸體中沖出,撕咬殘殺,殺死了一位魯國甲兵!
一位……
又一位……
源源不斷,死亦戰(zhàn)之……
“豈曰悲歌?我曰有國!”
“今我國殤!我心昭昭!”
“豈曰悲歌?我曰有國!”
“今我英魂!祈戰(zhàn)昂昂!”
卑鄙的先祖逃離了,但英勇的人戰(zhàn)亡了,他們的魂靈依舊要戰(zhàn)斗!
怒歌再起,整個許國猶如烈獄。
活著的三國甲兵,見之敗逃,士氣全無,任由將領(lǐng)怒斥,任由君主呵令,也于事無補,誰都怕死,也都怕不怕死的,更怕死了還不怕死的!
“噠……”
“噠……”
“噠……”
祈新一步步,提劍踏來。
他的步伐聲,在喧囂的戰(zhàn)場,極為清晰。
在城門口,他終于與三位高高在戰(zhàn)車上的君主,會面……
他的身側(cè),跟著鹿蜀。
鹿蜀身上吸收了無數(shù)猶如猶如細小的蜉蝣的微光,又向祈新反哺而來!
“嗡!”
隨著祈新向三國的君主舉劍,一道煌煌如天的身影,出現(xiàn)在祈新的身后。
鹿蜀·佩之宜子孫!
雖然祈新已經(jīng)無心祭祖召喚,但還是越過了許祖,讓更久遠的先祖注視到他,愿意庇護他。
“伯夷!”
齊侯身軀一顫,跌倒在戰(zhàn)車上。
祈新竟然召出了先祖伯夷!
那可也是齊國的先祖啊,但是,先祖正怒目于他,在唾罵他:為何不德,為了一己之私,不顧血脈之親,同宗之情……來攻許國,殘殺同胞!
為何?
為何!
“噗!”齊侯驚恐,在伯夷的威壓下,一口鮮血噴涌而出!
“快走!”鄭伯當機立斷,調(diào)轉(zhuǎn)戰(zhàn)車,以鄭國的圖騰戰(zhàn)獸,抵擋身后的劍光!
魯侯也是一般。
他可不是伯夷之后,雖慢于鄭伯,但也不會如同齊侯一般跌倒了,爬不起來。
“轟!”
祈新一劍揮舞。
這一劍,許國城門上的‘許’斷裂。
這一劍,齊侯氣絕·薨!
這一劍,無數(shù)的甲兵、將領(lǐng),死于鋒芒下。
血氣染紅了天空的黑云,向四方蔓延,在鹿蜀現(xiàn)世后,就觀望而來的諸國們,很快察覺這里的機遇,但又被這無邊血氣嚇退。
而殘留的許人與許人尸體,卻在劍下安然無恙。
這一劍,也耗去了祈新的一身力氣。
微光盡散!
倒下之際,他低語:“我再也不信許……當信自己……”
“嘭!”
……
“叔新!”
許人們在這一劍下,終于冷靜了一絲,聽見了祈新那一聲低語。
無數(shù)許人奮不顧身,沖來。
“叔新!”
“叔新啊!”
……
城門之下一片狼藉,殘尸斷臂,血匯為泊,尚且活著的三國甲兵,呻吟恐懼,再看城外,奔逃之人無數(shù),這許都好似已成夢魘之地。
“唉……奇哉,世上竟然有此人?”
“不可思,不可議……”
一老者緩緩而出,他走過齊侯的戰(zhàn)車,對齊侯尸體一愕。
略顯詫異?
微微自嘲后,這才緩緩走向祈新。
周圍許人紛紛護住祈新,警惕看向這面生的老者。
老者目光贊嘆,道:“我乃史伯,幽王時曾任周太史,此刻,就讓我來為許國記錄這最后一段歷史罷。”
隨即,他從懷中拿出一方帛書,以史臣的身份記敘,提筆寫至——
鄭伯請周天子令,伐許國之不臣。
與齊魯會盟于長葛,三日攻入許都,將滅許之宗廟,奪鹿蜀之瑞。
許君逃,許祖九亡一畏,幸而天降有德·叔新以蜉蝣之力,作《祈戰(zhàn)》,聚一國之悲怒,滅三軍,死齊侯,傷魯侯,退鄭伯。
新言:不信許也!
史伯批:叔新者,挽社稷,力狂瀾!
不屈寇鼠,不屈鄙祖,不屈天命;行之無卑不亢,事之光明坦蕩,當讓世人嘆服,當是不可思議之奇也!
當撫掌和歌曰:郎君獨絕,世無二人!
許國改命,亦將改氏,當全此‘信己’之心,蜉蝣之力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