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市。

第一人民醫院神經科。

秦川從一片深不見底的昏黑中醒來，睜開雙眼，入目的卻是完全陌生的環境和人。

潔白似雪的墻壁，淺藍如水的窗簾，穿著白色衣服的男女老少，充斥著藥水味的刺鼻空氣。

同一瞬間，屬于另一個人的記憶，如潮水一樣洶涌地灌入大腦。

這個人也叫秦川，外貌和他極為相似，今年三十歲，在這個時代，他是一名出色的神經外科醫生。

三年前，他在一場車禍意外中變成一個植物人，一直躺在醫院里半死不活到現在。

而他，原是大宋司天監特殊官署鎮邪司中的一名鎮邪使，沒有記錯的話，應該已經在昨晚奉命追殺一只嶗山鬼妖時，跌入懸崖，葬身魚腹。

所以，他這是穿越了？

還穿越在另一個時代？

在這個完全陌生的時代里，他該怎么重新生存？

“小川，你終于醒過來了！”

秦嶺盯著躺在床上原本熟睡一樣安靜，卻突然睜開雙眼的人，激動地喊道。

秦川想從床上爬起來，但發覺渾身上下麻木冰冷，僵硬無力，連動一下腿腳都難，只好繼續躺在病床上。

看著眼前這個面容憔悴一臉激動的中年男人，他猶豫地開口：“阿爹？”

記憶中，這男人是他老子。

秦嶺愣了一秒，臉上露出疑惑：“小川，你說什么？”

如果沒聽錯，這孩子剛才叫他爹？

秦川馬上反應過來，他現在是個現代人，這個時代孩子該喊老子爸，而不是爹。

而且在這個社會，大多數人只有在有求于人的時候才會喊爹。

清了下嗓子，他重新平靜地喊他：“爸爸。”

這總行了吧？

“爸爸？！”秦嶺臉上的疑惑瞬間換成了驚慌：“小川，你叫我什么？”

小川今年也有三十了，一個三十歲的大男人，怎么像小孩子一樣喊他爸爸？！

而且小川已經很久沒有喊他爸了。

“又喊錯了嗎？”秦川也不安地疑惑起來。

搜尋腦海中的記憶，他發現自己對眼前這個人的記憶基本停留在十歲。

十歲之后，他就很少再見過他。

他的父母在他十歲的時候就和離了，也就是這個時代所說的離婚。

他剛才是憑著十歲左右的記憶喊他的。

“小川，你記得我嗎？”秦嶺皺起眉頭，懷疑他這模樣是失憶了。

他之前也看過植物人清醒過來之后就喪失記憶的新聞。

“記得，你叫秦嶺，是我的爸爸，我是你的兒子，我叫秦川。”秦川點頭，一臉認真地回答。

秦嶺頭疼地抬手捂了一下額頭，果然是出問題了，接著就腳底著火一樣跑出去大喊：“何醫生，快來看看我兒子！”

“他醒了，但是腦子好像出問題了！”

“我又說錯了？”秦川一臉郁悶地滿頭問號。

他說的都是真話，怎么他爸爸看上去反而一臉驚恐？！

很快來了一票醫生護士，領頭的中年醫生是何志中。

何志中先對他的身體進行一番檢查，初步確認無特殊問題后，也開始對他進行一系列常規性問話：“你記得自己是誰嗎？”

秦川老實回答：“記得，我叫秦川，今年三十歲，是一名出色的神經外科醫生。”

何志中在他講出“出色”兩個字時著重看了他一眼，然后職業化地點點頭，又接著問他：“那你記得我是誰嗎？”

秦川記得他，點頭微笑：“記得，你叫何志中，是神經內科的醫生，也是我的同事。”

何志中點頭，又問他：“那你記得平時怎么吃飯穿衣睡覺嗎？”

秦川覺得這些問題幼稚又無聊，但為了快速得到他們的信服，還是選擇乖乖回答：“記得，吃飯的時候張開嘴巴，穿衣服的時候張開手，睡覺的時候閉上眼睛。”

何志中再次點頭，又問：“那你記得你平常是怎么工作的嗎？”

秦川搜尋了下腦子里秦川工作時的記憶，照樣認真答道：“記得，先讓麻醉師給病人打麻醉，然后確定麻醉起效后，我就拿起手術刀剖開病人的大腦，處理好腦內的病變之后，再將傷口縫合。”

何志中再次點頭，又問：“那你有沒有女朋友？”

秦川又回想了一下，腦海中跳出了一個身材高挑臉蛋精致的女人，常穿著白色制服出現在他的辦公室。

她經常和他出街吃飯，也夜宿在他家里，和他做許多屬于情侶間浪漫有趣的人體活動。

想到這里，他臉上不知不覺熱辣起來。

在宋朝，他雖然早已經成婚生子，納了兩個侍妾，經歷過很多床第之事，但夫妻間的相處模式始終是含蓄守舊的，不敵這個時代的年輕人的狂放自由。

這個時代的年輕女人哪，真讓人下腹噴火……

“有女朋友，”秦川回答這個問題心中是有猶豫的，但想到不回答的后果似乎會有些麻煩，于是還是選擇回答：“她叫趙琪，今年二十六歲，是一個護士。”

何志中再次點頭，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鏡，繼續問他：“那你記得平常和她怎么相處嗎？”

秦川知道這很隱私，但還是很快回答：“吃飯，看電影，做某些喜歡做的事。”

他希望能夠快點通過這群人的測試，成為他們眼中真正的秦川。

“某些喜歡的事是什么事？”何志中再次抬手扶了一下眼鏡，不動聲色地追問。

秦川咽了咽口水：“買菜做飯，在沙發上和床上玩……”

電動游戲機。

“停！”

何志中沒想到這家伙這么敢說，他臉皮就算再厚也問不下去了，趕緊抬手喊“咔”。

會診結束，他面色有些凝重地回到值班室，又和其他醫生商量了一陣，才決定叫來秦嶺。

“何醫生，小川現在是什么情況？”秦嶺剛才在旁看秦川的測試，心里已經五味紛雜。

很明顯小川剛才不是正常人的表現……

何志中也直白地對他道：“他的回答都很正確，但你應該也看出來了，這不是正常人該有的反應！”

正常人被人問這些問題的時候，通常都會有一些不耐煩，和抗拒的情緒。

或者回答那些隱晦的提問時，多多少少有所顧忌，根本不會這么配合。

而且正常的秦川，怎么會這么輕易被人硬控！

“秦先生，通過檢查和測試，我們最終得出結論，秦川不是失憶了，而是精神出了問題！”何志中道。

“什么！”秦嶺腦子“嗡”地一聲，像被人用木棒敲了一記。

何志中解釋道：“在當年的車禍中，我們雖然之前沒有檢查出秦川的大腦，除了腦干之外還有其他損傷，但不排除之后他的大腦會突然出現其他應激性損傷。”

“你是說小川的大腦現在出現了應激性損傷？”秦嶺皺眉看著何醫生。

何志中點頭：“是的，在變成植物人的三年時間里，他一直都躺在病床上，雖然我們每天都有為他做復健，但他的大腦神經還是很可能會突然出現其他問題，導致他醒來后出現現在這種狀況。”

“但我們一直都有在觀察他的腦部情況，不是嗎？”秦嶺難以接受地道。

“秦先生，你先別著急，出現這種情況也很正常，”何志中安撫道：“因為秦川變成植物人長達三年的時間，現在突然間醒過來，精神出現暫時性的異常也屬于正常范圍。”

“秦先生，我們建議您將秦川轉到精神科治療，這樣對他接下來的病情會更有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