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一次見面

夜晚，月色掛枝頭時，賈云醉醺醺被送回來。徐妙錦不好出面，讓綠竹出面把人接進來，連走路都不會，幾乎是抬進來的，綠竹謝過兩位差役，封了幾錢銀子。

兩人把賈云送到床上，告辭離去。徐妙錦這才從屋里出來，抱怨道：“怎地喝了這么多，真是難伺候。”說著正要上前替賈云脫掉靴子，誰知道賈云猛然坐起。

“啊！”徐妙錦嚇一跳，差點沒坐地上，半晌回過神怒道，“你做什么？捉弄人很好玩么？”

賈云嘿嘿直笑，道：“我要是不裝醉，現在還回不來。”

原來，東昌府同知、通判等佐貳官全都在，賈云也不好推辭，況且剛到地方，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這些人樹大根深，總不好太不近人情。索性就放開了喝，察覺到不對勁時，干脆裝醉。

這才僥幸逃過一劫。

徐妙錦哪里知道這中間的彎彎繞，道：“哪個知道你是在裝醉？你這人倒是一點都不豪氣，幾個同僚請你，你也裝醉，叫人知道了，非要說你小氣不可?！?

賈云冷笑道：“這些人都是官場的老油子，你要是真豪氣，骨頭渣字都不給你剩。行了，綠竹去給我弄完醒酒湯，明日姥爺我新官上任，且看我如何燒了這把火?！?

隔天早上，賈云洗漱整理完畢，叫來徐信，以及賬房周二，去了前堂。府衙縣衙格局類似，都是后衙住人，前衙辦公，一來是為了節省時間，二來，也是防止貪污。

今日是賈云第一天當值，幾個佐貳官誰也不敢遲到，就連差役都到的整整齊齊。賈云先點卯，見幾個人都到，這才給大家介紹徐信、周二。

眾人見禮，分列坐下，賈云叫人上茶，說：“我奉陛下之命來東昌府，代天牧民，鎮守一方。本官初來乍到，很多事情都是兩眼一抹黑，這幾日間，大家該做什么就做什么，有什么決策拿捏不定，來互相討論討論。

總歸要把陛下的差事辦的漂漂亮亮，可千萬不能因此而荒廢?！?

同知名叫張巖，江西人，今年四十多歲，也是個前元余孽，賈云問他，“今年夏糧如何？”

“回賈知府，今年夏糧已經收了大半，剩余部分很快也能收齊。只不過咱們東昌府還要征徭役，朝廷今年要往北邊送糧，今年格外多。但是去年東昌府大旱，已經征過徭役挖河，今年只怕……”

賈云道：“這事你們幾個是怎么看的？”

張巖急忙回道：“知府，我等意思是今年徭役繼續征，今年的攤派可以減少些。去歲，本來想要修幾個河渠，可以往后推遲一兩年?！?

賈云點點頭：“你們做得很好，就這么辦吧。本官尚且不熟悉。其余的事兒暫且不要說，說了本官也管不了，同知留下，其余人回去辦事吧?！?

其余人起身謝恩，各自離去。張巖一人留下，等人都離開，賈云說：“張同知，你先跟我說說東昌府的情況。”

“是！東昌府西靠大名府，東臨濟南府，南接濮陽府，境內大運河流過。有三州十五縣，高唐州，臨清州，濮州，有聊城縣、清平、館陶等，合計戶六萬八千七百七十六戶，丁口三十八萬左右?！?

賈云早在京城時，已經關注過東昌府的具體情況，可是此時聽來仍舊覺得荒唐，三州十五縣，這么大的地盤，居然只有三十來萬人口，他問張巖可是弄錯了？

張巖道：“這是洪武二十四年統計的數字，不會有錯?！?

賈云皺眉，這么點人，還怎么發展？他又問東昌府有什么特產。

張巖笑吟吟從懷里摸出個小玩意來，賈云仔細一瞧，這特么不是葫蘆么？張巖的這個葫蘆非常漂亮，紋理清晰，都有包漿，不到巴掌大，雕龍畫鳳，十分精美。

“知府有所不知，咱們東昌別的沒有，就是這種葫蘆最好，至今七百多年歷史，格外有名。唐朝時，便有東昌葫蘆的叫法，還上貢宮中?！?

賈云道：“這個葫蘆多少錢？”

張巖有點靦腆，“大人，幾兩銀子就夠?！?

賈云不屑一顧：“張同知，本官警告你，這是對本官決策的重大誤導！說實話，到底多少錢？”

“回知府，買時一百二十五兩銀子，這時再賣，估計能賣兩百兩。”

賈云倒吸涼氣，這玩意不成產業啊！思索片刻，道：“張同知辛苦，且下去辦公?！?

送走張巖，賈云叫來賬房，把府中的賬目全都要來，交給周二，叫他先核對府中賬目，然后再核對東昌府的所有賬目。東昌府知府空懸已久，這賬目怕是根本沒眼看。

下午，賈云帶著幾個護衛，召見所有衙役，明朝衙役分為三班，壯班、皂班、快班。壯班負責的就是城防、站堂之類，皂班負責護衛知府，快班就是捕快。

三班衙役合計有二百余人，這么點人肯定無法顧全整個東昌府，但是每個衙役身邊還有幫閑，一個衙役可能有幾十上百個。

壯班捕頭叫喬智，是山西人。上一代從山西挪過來，家里有資產，山西商人盛行，他們家里也是經商的，主要做絲綢生意，靠近運河，就是這點方便。

快班捕頭叫莊四。這也是捕快世家，祖傳的功夫，誰也學不走。至于皂班的衙役，則叫宋三。這位家里是大糧商，在本地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賈云發表一通感言，接著才是戲肉，“你們幾個都是府衙里老前輩，本官來此，也不是為了跟你們斗，所以你們各安其職，不過本官稍微要改改。

這府衙的護衛任務，交給牛二。另外，這些衙役都要接受軍事訓練，由雷仝負責。好了，沒什么事兒，你們都去忙吧。”

三人面面相覷，可是也不敢說什么，齊聲告辭。

處理完這些瑣事，賈云滿頭大汗，也是累得不輕，沒辦法，誰叫一個府衙中事務繁多呢？晚上吃飯時，徐妙錦抱怨道，這東昌府也是這么無聊。

賈云說：“很快就不會無聊了。”

吃過飯，他將從家里帶回來的賬房全都叫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