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祝山

安排兩個人住下，賈云把阿旺叔，阿福叔兩人叫到正房，說道：“兩位叔叔，這些人可靠嗎？”

阿旺阿福兩人笑道：“少爺不用擔心，我們找來的都是最可靠的人。雷仝他很小時候就跟著上過戰場，也算是我們的同袍。至于牛二，那是個死心眼的，他爹死的早，都是我們照顧著長大的。”

“嗯，這我就放心了。有讀書人嗎？適合當師爺的。”

阿福苦笑道：“少爺你這就是為難我們。我們這種大老粗哪里認識什么讀書人？倒是老爺你認識不少讀書人，何不找幾個。”

賈云嘆息，“是有不少讀書人，可是人啊，懂得懂得東西越多，人心也就越復雜。我也是昏了頭，來求你們，行了，兩位叔叔去忙吧。對了，咱們家里的土地，若是不愿意佃出去，你們自己種就是。租子也好說，每年交三成就是。”

如今租地，一般都是五五開。國朝新建，人少地多，租子太高，找不到人。兩人自然欣喜，推辭兩句也就接受。

賈云獨自坐在書房，盤算著還缺少多少人，這么一盤算，好像也不差什么，主要就是三個師爺不好找。

這些人都是心腹，出一點事兒，可是要人命的大事。

下午頭暈眼花，賈云起身，去城中轉轉，想著去酒樓吃頓飯，最近一直都往山里鉆，嘴里淡了。

上大街，雖然是國喪，可是街道上行人如織。朱元璋臨死前，曾經下詔，臣民哭臨三日，便可釋服。如今已過去兩個多月，新帝的一些命令也就漸漸松了。

賈云信步而行，至政一街，正想去吃個飯，忽然迎面過來個馬車，那馬車似乎失控，正在疾馳。賈云嚇一跳，急忙躲開，那馬車在大街上橫沖直撞，眼看著要出大事，忽然見一人踩著街邊攤位，拔高身形，空中輾轉騰挪，嗖地一聲，坐上那受驚奔馬。

挽起韁繩，死命拉住，那馬前蹄直立，嘶鳴兩聲，就此停住，眾人不由叫好，那人下了馬車，車夫千恩萬謝，不大會兒從里面出來個侍女，臉色慘白，踉蹌下車，對那人說道：“多謝壯士救命之恩。”

賈云定睛一看，這不是徐府的馬車嗎？那侍女他也認識，乃是徐達三女徐妙錦的貼身侍女綠竹。忙上前打個招呼，綠竹一見是賈云，喜出望外，忙道：“公子，原來你在這兒。奴正要去尋公子。”

“找我何事？”

綠竹道：“此處不是說話地方。這位壯士，不如隨我去府上，綠竹定然好生感謝一番。”

賈云道：“這位壯士隨我吃飯去吧，綠竹姐姐日后再謝也不遲。”

綠竹也很為難，正不知道如何感謝，聽賈云這么一說，連忙應了，又對賈云說道：“公子，小姐吩咐我找你，三日后去太玄觀進香，邀公子一道。”

“如此我知道了，三日后我去府上，等著你家小姐。”

綠竹交代完，又對那壯士千恩萬謝，這才走了。賈云對那壯士說道：“不如隨我吃頓便飯，也順帶感謝壯士。”

那人拱手搖頭，“多謝，不過舉手之勞，不必多謝，某還有事，不便叨擾，咱們后會有期。”

賈云笑著道：“我聽你口音，不像本地人士，我在本地還有些人脈，說不定能幫上你。左右不過是一頓飯，也該到了飯點。”

那人忙說不用，誰知道此時肚子不爭氣咕嚕咕嚕叫起來，臉色頓時尷尬。賈云笑道：“走吧，前面有家酒肆，飯菜不錯。”

這人也不再推辭，跟著賈云進去。

進了酒樓，點了四五個菜，見這人著實餓的厲害，賈云叫人上了一大盆的羊肉，這大肚漢風卷殘云，不大會兒就吃光了。

這人年紀不大，跟賈云差不多，身子健壯，怎么看也不像是貧窮落魄的漢子，方臉星目，十分精神。只不過這一路來似乎吃不少苦，鞋子都破了，也沒舍得換。

賈云見他吃完，又叫小二上了點飯菜，這時他才慢下來。

賈云問道：“你是哪里人士？我瞧你可不是一般人家。”

那人拱手說道：“小公子謬贊，小的名叫祝山，家在淮揚府，自幼便喜舞刀弄槍，請了幾個師父，學了點拳腳功夫，跟隨徐大將軍北伐，因老母親病重，所以回鄉。家里……唉，不提也罷。”

賈云不解道：“你可是有什么疾苦？不妨說給我聽聽。”

“便是說了，只怕小相公也毫無辦法。”

賈云笑道：“你可知我是誰？”

祝山搖頭，他當然不知道。賈云報上姓名，祝山驚訝道：“莫非相公就是那個十六歲中了進士的大才子？”

賈云哈哈大笑，“都是虛名。”

“原來是賈侍讀，草民見過賈侍讀！”

賈云道：“快快請起，快快請起。你可知你方才救的是什么人？”

祝山仍舊搖頭，賈云便把綠竹的身份告知他，他頓時愕然。賈云笑吟吟說，“這下你還認為我毫無辦法嗎？”

祝山二話不說，噗通跪下，“大人，請為小民申冤！”

“你且說說，若你真有冤屈，本官必然會為你做主。”

祝山這才起來，嚎啕大哭一陣，把這段時間的遭遇說了，只聽得賈云腦門冒火，是火冒三丈！

原來，這祝山家中也就是小富，不算是大富大貴人家。明初采用的里甲制度，服役也是在里甲規則之下。而里甲之外，還有糧長。

糧長就有點意思，朱元璋設立糧長的主要目的，其實主要是為了減輕官府負擔，由本地繳納糧食最多的人擔任糧長，負責糧食的征收催繳等等。

要命的是，糧長是終身制，父死子繼，連點改變都沒有。

祝山就是得罪了本地的糧長，說起來也非常簡單，無非還是為了一些引水的事兒，可是得罪糧長那可是大事，給他們家里的攤派糧食就多些，祝山非常不服氣，屢次上告，皆沒有回應。

糧長聯合里長，對祝山設計陷害，叫他們幫忙送一些東西去楊州府，結果，路上出事，遇到了蒙面打劫的人，將他們的東西搶掠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