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無風自動，緩緩闔上，隔斷外邊的一派喧鬧。
昨晚的死斗在肌肉里殘留下來的疲憊仍折磨著烏克，讓他哪怕面對安全局上門搜查，都很難打起精神來，直到這一刻他忽的抖擻精神，直勾勾地盯著蹲在地上的女人。
那女干員挺直腰背，直溜地站了起來，嫵媚地笑了起來。緊接著，她身上的投影解除，露出真正的樣貌。
烏克倒吸一口氣，致使那股沁人的妖嬈芳香見縫插針溜進鼻腔——說來奇怪，這投影總不至于連她的體香都能掩蓋
他嘴角微微一顫，無奈說道：“你還真是......堂堂安全局局長的千金之軀，居然偽裝成一個小小的干員，說來每次都該是我去找你才對。”
伊諦絲靠上寬厚的辦公桌，圓滑的桌沿挑逗她姣好的曲線，果凍般彈嫩的臀肉迷了他的眼。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啊。烏克偏開目光，轉而直視對方的眸。
......好像也不太合適？
伊諦絲手背拖起發絲，配合左手將滿頭酒紅色卷發束起，透了透氣才說道：“在局里，在人前，每分每秒都要顯出我的厲害，讓人瞧著就要肝膽俱裂。人后怎么還要講那數不清的繁文縟節？累不累。”
原來我算人后？烏克腹誹兩句，神態平和地問道：“您當然可以隨著性子來，可我畢竟是做屬下的，該有的規矩不能少。”
“我赦免你的無禮。”伊諦絲像可愛的小女孩那般笑著。
然后場面詭譎地陷入了沉默，伊諦絲眼神如絲，似乎不以為意，而烏克則是不知道怎么開口比較合適。
昨天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與伊諦絲對峙，可到了今天，他又有了些新的想法。
他作為安全局安插過來的內奸，作為仰人鼻息生存的下城人，不管這事是否與伊諦絲有關，他都已經進到了這個局里，真相已經不重要了。
烏克能做的只有將忌憚、憤恨、猜疑埋進心里，當做什么也沒察覺，無知是他最好的保護傘。
在背后攥緊的拳頭慢慢松開，烏克嘴角翹起，說道：“昨天您沒來，是有要事要處理？”
伊諦絲不知怎么的皺起眉頭，冷哼一聲說道：“是有些事要處理，不過我覺得昨天見你有點不是時候。”
不是時候嗎？那確實是。烏克揉了揉眼眉，遮住不自禁跳出的諷刺，轉而說道：“那我今天照常給您匯報工作。”
“昨晚下城出了件大事，死了個中間人，今天松格要就此事對我進行問責，這可能會影響我們的計劃，所以我......”
烏克話沒說完，就見伊諦絲突然踮起腳尖，擺動一對玉腿，高跟鞋斜跨辦公桌，踩在烏克腳邊。
一股無形的巨力迎面而來，將他捱倒在椅上。
那高跟鞋又一下邁起，抵在烏克兩胯之間，鋒利的鞋跟刺破沙發皮革，直沒入進去。
“如果你再把這令人作嘔的恭敬語氣掛在嘴邊，我就殺了你。”
烏克愕然，他眨了眨眼，不知道為何伊諦絲突然發怒。
伊諦絲冷笑道：“我最受不了你隔著肚皮藏著事，我要用你，卻知你存著異心，真是讓人惱火。”
烏克賠笑道：“我怎么敢有異心呢？”
呼！
月光井的巨力壓在烏克身上，讓他連呼吸都幾乎停滯。
烏克的笑容陡然消失，頂著壓力坐直起來，直直與她對視。
這可是大不敬，伊諦絲反而滿意地笑了：“這才對嘛，這才是你該有的態度。”
既已被戳穿，繼續偽裝那就是跳梁小丑，不如爽快一些，烏克直截了當地問道：“為什么要殺霍布森？”
伊諦絲也很干脆地回應：“不是我。”
“不是你？”烏克怒從中起，大聲道：“那通過霍布森派人糾纏，拿我妹妹威脅我的也不是你？你這計中計，確實是防不勝防啊！”
烏克原以為她會接著否認，不料伊諦絲坦蕩地說道：“這個倒是我做的。”
烏克瞠目結舌，被她的直接所震驚，緩了半天才得以繼續說道：“我實在是不知道，我身上到底有什么不為人知的價值，值得你這般大動干戈。
你嘴里到底有幾句真話，我到頭來還有什么是能相信的？”
“布這無趣的局，于我而言其實并不需要花費多少精力。”伊諦絲巧笑嫣然，說道：“而這卻能換來不俗的收益，何樂而不為呢？說到底，我本也不屑用這樣蠅營狗茍的下賤手段，不過是將計就計，既然松格打算把臟水潑在安全局身上，那我反過來把水潑回去，不過是順勢而為。”
“至于后面那個問題就更好回答了，這世上有什么值得你信任的東西嗎？”伊諦絲說道：“以后你會爬到一個現在的你想象不到的高度，屆時你會明白，現在你的憤懣其實毫無意義。
信任是什么？信任是你無能為力時，不得不假借以別人之手回饋給自己的一種虛無縹緲的，嗯，盲目。那時的你，做什么事之前也不會有通報他人的習慣，只要你認為那會換來一個好的結果。”
“可你為什么偏要下令讓人殺了莉芙？”烏克依然憤怒：“要是我晚來半步呢？”
“因為我不知道。”伊諦絲腳板用力，連著椅子將烏克一起往后推去：“正像我不知道誰殺了霍布森一樣，聽好了，我要以安全局局長的身份，給你這個小小干員一個工作建議。”
“大人請講。”烏克反諷道。
“在安全局，你可以殘忍、狡猾、骯臟、奸詐，無所不用其極，但有一個必須遵守的基本原則：任何秘密，你都必須當它隨時可能東窗事發。在這個基本原則之上，安全局想要一個人死，通常會選擇足夠合法合規，讓人挑不出毛病的手段。”
伊諦絲緩了緩，繼續說道：“恰好，這樣的手段我們有很多，那么我為什么要冒著風險，指使一個下城鬣狗去殺死一個毫無價值的貧民窟女孩？這對我到底有什么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