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摩頓打開門的一瞬間,西里爾癱軟的身軀砸在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
看到西里爾身后來人的樣貌,摩頓眼中錯愕一閃而逝,轉身坐到沙發上,抄起酒瓶灌了一大口酒,搖頭說道:“我手底下的人最近是越來越飯桶了。我倒也小瞧了你,烏克老弟,沒想到你還有這種本事。”
“我的本事比你想得要大。”
烏克坐在沙發上打量著對方,眼睛里分分明明勾勒出摩頓這強悍模樣之下的內層。
他看到一個甲胄樣式的“骨架”,名為矩陣,是新時代人類為了對接花樣百出植入體設備而植入體內的額外“器官”。
矩陣一定程度上讓人變得更強壯,卻不是它主要的作用,它是一個框架,用以放置人體本不能接納的各種人造器官和植入體。框架上各個部位分出許多細小的突觸,這些像花蕊一樣的軟組織就是人體器官、神經與植入體的接口。
他身上植入體很多,但與矩陣矩陣相接的只有四個,其中一個位于矩陣中心,散發高烈度的光,這是為這個大家伙身上所有植入體功能的動力爐。
其他三個植入體分別位于右手、腦后和腳部,纏繞著四圈供能的脈絡,這便是四環。
烏克不知道為什么能看見路上每個人的內部矩陣構造,這并不是自己佩戴著的電子眼的功能,他很確信。
來這幾日,他也大概了解了自己所看見的這一套人體系統,很復雜,對他來說卻很簡單,能出于直覺就能得出簡單的判斷:摩頓不是自己的對手。
在這個改造人橫行霸道的世界里,偏偏莉芙和他是純種人類,而他又有信心篤定摩頓打不過自己。
“老弟你糊涂。”摩頓咧嘴豪爽地說道:“這兒可是公司的地盤,你這種行為不單單是壞了規矩,還違反了憲法,這下連我都保不住你了。”
烏克一攤手,說道:“那你報警吧,讓城市安全局把我帶走。”
摩頓眼睛瞇了起來,眼中的兇光毫不掩飾。
他當然不敢報警,那比賊喊捉賊還要滑稽,因為自己的問題而引來城市安全局的人,今天公司就能讓他看不見明天的太陽。就算公司不追究,他做的那些勾當也不是能給人看的。
烏克就是抓住了他這點痛腳,把事態控制成了下城人之間的私事。
“你專挑離開天狼洲的人下手,做事非常隱蔽。”烏克說道:“但你這些伎倆不會沒人知道的,一個沒有信譽的中間人,在下城能討到一口飯吃嗎?”
被戳到痛腳,摩頓卻不惱怒,反而笑呵呵地道:“烏克老弟,真是個初生牛犢不怕虎。你以前活在上等人的世界里,所以可能對我們這些下三濫不太了解。”
強硬的金屬指骨敲擊椅子扶手,野蠻的力道敲開一塊又一塊的碎屑。
他說道:“咱們這不是國會廣場,不是總統競選,記者的麥克風和攝像機對我來說沒什么好怕的。在咱們這兒,衡量誰說真話的標準只有一個,那就是誰的拳頭夠大,誰還活著。”
“你可以現在就把消息抖出去,但沒人會相信一個死人的胡言亂語。”說著,摩頓手臂刺出利刃,寒氣晃在烏克眼前。
烏克翹了個二郎腿,好整以暇,只是淡淡地看著他:“說起來,之前你說你欠過我人情,我本來有些忘了那是怎么一回事,不過我見到你的時候,我就想起來了。”
“哦?”摩頓一挑眉,戲謔地望著他。
然后馬上,摩頓只覺得自己手臂上一塊組建驟然升溫,燙出詭異的紅色,然后摩頓臉色驟然變得異常,抱著手臂嚎叫起來。
在烏克·威廉姆斯遺留下來的終端里有一道程序,名字叫過載。之前沒有找到的具體的用途,而見到摩頓的時候,他才知道,這是一個能讓摩頓身上組件過載的病毒程序。
也就是說,原身曾經給摩頓動過手術,這就是所謂的“人情”。
烏克·威廉姆斯曾經是個大少爺,但他絕對不蠢,知道和中間人做生意,需要有能掣肘對方的手段。
烏克剛想站起來,開出自己的條件,結果突然察覺到了什么,一下又坐了回去。
果不其然,前一秒還在痛苦嚎叫的摩頓突然收聲,好整以暇地站在他面前,似笑非笑,臉色中透出一絲捉弄和猙獰。
“逗你的,白癡。”摩頓說道:“三個月前,你要用技術給我抵船票的錢,我答應了。你剛給我做完調整手術,我就知道你在我植入體上留了這么個程序,你以為我后邊沒有黑客,發現不了嗎?自作聰明!”
他笑了,烏克也笑了,這烏克老弟真是有些幽默,有腦子但不多,確實是自作聰明,以為自己能玩過在這種地方廝混的老油子。
機關算盡太聰明。
無論是原來的烏克·威廉姆斯,還是現在占據了烏克身體的這個他,都有一個相似的優點,那就是謹慎。
他比烏克·威廉姆斯要更謹慎,明白這個陌生的世界隨處都潛藏著足以致命的微小危險。而且他或許更聰明,更強壯。
這樣一個人不會相信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哪怕那個人是自己現在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
他在見到摩頓的第一天就發現了病毒程序的存在,直到第三天才露面,從一開始他就不信任這個所謂的后手。
所以他會出現在這里,只能說明一件事,那就是他確認了即使沒有這個程序,摩頓也不會是他的對手。
摩頓顯然不這么認為。平日里在地下世界廝混練就的謹慎,在前段時間晉升四環改造人時轉變成了難以言喻的狂傲。
他引以為豪的電子眼測量系統告訴他,眼前這個小瘦猴子是個廢物,渾身植入體的價值加起來抵不過自己一條手臂。
一個完整的人形機器開動,能源核心迸發的驅動力行經矩陣脈絡,落在人體各處,化作千鈞力,機械制雙腿的支撐軸向前邁開,重砸于地面,落點綻開木屑組成的花兒。
野蠻的撲勢猛烈難擋,碩大卻迅速,拳面距離烏克還有幾尺,勁力就已撲面而至。臂中長刀長過拳頭幾寸兇險的距離,直直刺來,烏克腳步一錯,長刀便堪堪擦邊而過,沒入墻體。
刀身入墻卻依然止不住他前沖的勢頭,猛貫而過直至拳頭猛烈轟擊,摧枯拉朽轟開墻體。
望著自己制造出來的破壞聲勢,摩頓面露得意和猙獰,手臂旋擰,抽肘拍擊側閃而過的烏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