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院。
看著上氣不接下氣的阮童,唐淵沉聲道:“你莫要著急,有什么事慢慢說。”
阮童是唐家的家養小廝,本是陪唐淵讀書識字的伴當,在唐淵進了道院后,便在家中做事,所以年歲只比唐淵大上少許,卻已是唐府的小管事了。
唐淵此世出身寒門,據說祖上甚至出過金丹大修,只是傳承有失,后輩中又有無甚出彩之人,才逐漸落寞了。
到了唐父這一世,已和凡民俗家沒有半分區別。
幸得家中還有幾畝良田,母親還能做些胭脂紅妝補貼家用,這才讓幼時唐淵未曾挨餓受凍。
除去唐淵之外,唐家中尚有一大他四歲的姐姐待字閨中,前幾年家中又添了一個小弟。
唐家本已落寞,至多只能算是鄉野中的殷實家庭。卻因小唐淵七歲時一鳴驚人,力壓諸縣童子,考入了漁陽道院弟,而改變了命運。
大晉雖大,也只得八十一郡,每郡只有一個道院,招收的學子不過五百余人。
可一郡之地,擁民何止千萬,唐淵考入漁陽道院的含金量自是不需多言贅述。
不僅全縣為之轟動,就連縣令都三番五次來唐家探看,還留下了頗多獎賞。
而后唐家則是陪唐淵一并搬來了漁陽郡城。因為唐淵道院弟子的身份,唐父甚至在郡衙謀得了一書令差使。
母親更是和漁陽郡的商賈合作,開了家頗大的胭脂店鋪。
唐家從一落寞的鄉間寒門搖身一變,有了府稱。可以說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典范。
“少爺,郡府不知抽了什么風,將老爺調去了巡查司,前些時日,更是被派出郡城執行公務,可不知出了什么問題,至今已是四天未曾回府了。”
阮童深深喘了幾口氣,略作平復后焦急道:“夫人遣了我去郡府詢問,亦是無果,還是老爺一交好的同僚悄悄告訴我說,此次巡查很可能是追索那些妖魔詭事。老爺又無半分修為傍身,如何能執行此等公務!”
“我觀那人欲言又止的模樣,好似是府衙之中有人在針對老爺,特意調他去巡查司的。”
“我和夫人商量一番,覺得此事必須告訴少爺,這才一刻不停跑來了道院。”
阮童雖面露焦急之色,卻還是有條有理的敘述了事情經過。
阮童并非唐家崛起之后招的小廝,而是唐父在鄉間便見其可憐,收養的孤兒。
若論及對唐家的感情,絲毫不弱于唐淵,甚至猶有過之。
唐緣聽完阮童所言,并未慌亂,而是在心中思襯著種種可能。
“巡查司中雖不全是修行者,但至少也是精通武藝之人,針對的目標都是邪修妖鬼諸類之事。父親既無修為,又無武藝,卻被人調職于此,當是陰謀無疑。”
“父親能入郡府,皆因于我,哪怕和人結仇,也必會顧忌于我,看來此禍只能是沖著我來的了?”
可唐淵自覺他在道院向來是安心修行,并未惹到什么禍事,唯一結怨的可能也只是盧浩那一批人。
可歸根結底,也是盧家占了便宜,搶了自己的名額,為何還會行此手段?
“你先回府中告訴母親不用擔心,我一會兒就去郡府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唐淵一時不能確定敵人究竟是誰,便先沉聲吩咐阮童回去。
待他告退之后,唐淵思索片刻,還是敲響了院首小院的木門。
“進。”
幸運的是,院首此時并未閉關,無需等待。
在說完了唐父之事和自己的猜想后,唐淵便恭謹的站在院中,不再多言。
過了片刻后,玄虛子的聲音才從靜室內傳出,“你做的不錯,凡事穩字先行,不得魯莽。我這有一枚符箓,金丹之下皆可降服,你去查明真相時,可以此護身。”
“多謝院首。”唐淵畢恭畢敬的行了一禮后,才告退而去。
整個漁陽郡城明面上修為最高之人,也不過是金丹而已,而且還不足五指之數。
唐淵可不覺得自己能惹出此等人物親自出手,所以這枚符箓已可保證他在漁陽郡內,暢行無阻了。
……
唐淵自城外道院行了半個時辰,逐漸走到了繁華熱鬧的一處街道,漁陽郡府便坐落在此界西首。
看著眼前森嚴莊重的郡府大門,唐淵冷笑一聲,徑直向其內闖去。
無論此次搗鬼是盧氏亦或其他什么人,定是通過郡府才會將父親調至巡查司,這郡府惹不起那些世家大族,但是更惹不起道院。
在大晉唯有正一道院是超然于外的存在,甚至凌駕在皇權之上。
對于漁陽郡府,唐淵并不陌生。
不僅因為父親的工作來此地行過幾番交際,而且道院弟子時常有些試煉任務,亦需郡府配合完成。
但唐淵每此至此,都是一團和氣,處處與人為善。
如今倒是正該施展一番道院大師兄的跋扈了!
若是他脫離道院,哪怕修為再高幾許,也不敢在一郡之府撒野,可此刻他還是道院大師兄,自可再肆意妄為些。
“什么人,竟敢擅闖府衙?”守著大門的衙役看唐淵徑直闖來,連連出聲呵斥道。
“漁陽道院,唐淵!”
那衙役聽到漁陽道院幾字,氣勢瞬間便弱了下來,“就......就算是道院弟子,也不可擅闖.......”
話未說完,府內便疾步走來一人,迅速將那衙役拉開,先是故作忿怒的斥道:“瞎了你的眼,這可是漁陽道院大師兄,道院首席,也是你能攔的?”
來人正是漁陽府的通判,和唐淵亦打過幾番照面,以其正六品的身份自然不太需要對普通的道院弟子有何阿諛奉承,說不得他從前便是道院出身,但對于道院首席卻要保持敬畏。
不說歷年的道院首席大多能進入龍虎山成為正一道嫡傳弟子,即便落選,亦會被大晉視為掌上明珠,是日后京官大員的備選。
修行者的歲月觀念可和凡人不同,陳甫這漁陽通判已經做了二十余載,在其修為已無長進,至多也只會停留在衍法境的情況下,說不得還要再干百余載,屆時的唐淵可不一定是何等境界,何等官職了。
所以,對于唐淵,陳甫自然是不敢怠慢。
“我觀道子如此匆忙,可是道院有何吩咐降下?”陳甫故作不知的問道。
唐淵意味深長的撇了陳甫一眼,才緩緩言道:“我奉院首之令,監察漁陽府周遭妖邪,速速將巡查司近來的任務案卷,呈予我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