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剛過,鄰諳玉才收到宋吟江好幾日前寄出的信件,也不知為何,最近的朝廷不如從前,連收信都會被耽擱,受害群體也不光是百姓,連糧食,牲畜也都遭殃了。
鄰諳玉展開宋吟江自西域寄來的信函,但見字里行間盡是懇切之情。其意大略如此:“鄰公子安好,未知君是否事務繁忙。吾于西域暫棲,心境雖稍寧,然心中巨石卻始終未落。真相未明,吾心難安。圣上昔年頗重吾宋家,然亦對鄰家多有倚賴。敢煩公子代吾一問圣上,何以至此?吾信圣上仁德,信天下蒼生,亦信公子賢能。若公子獨處而感寂寥,不妨西行至吾處,吾必掃榻相迎,隨時恭候。”
此番言語,既顯宋吟江之拳拳之心,亦透出二人之間莫逆之交情。
鄰諳玉心中猶豫忐忑,然其志向卻為堅定。念道:“諸多時日以來,圣上皆不愿公布真相,其中必有問題。近日天下百姓多病多災、多苦多累,此情定與朝政相關聯。若非吟江讓吾去尋圣上,吾亦有此意。只是近日情形不明,鄰家怕亦有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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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過殿宇朱紅的立柱灑下,大殿之上,圣上正臨朝而坐。他微微倚靠在龍椅扶手上,姿態閑適,目光卻落在前方翩然起舞的舞姬身上。那舞姬身著輕紗羅裙,衣袂飄飄,宛若仙子臨凡,一舉一動都帶著難以言喻的韻律美感。
圣上的眼神雖看似淡然,卻流露出一絲欣賞之意。兩側侍立的婢女小心翼翼,手中托盤盛滿新鮮果品,不時輕聲詢問是否需要投喂。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檀香,與舞姬裙擺揚起的香氣交織,為這莊嚴的大殿增添了幾分柔情與雅致。一切井然有序,卻又透著帝王生活獨有的奢華與從容。
而一個將軍的走進讓一切都暫停了......
“都下去吧。”圣上穩重的聲音響起,旁邊投喂的婢女行了個禮便退下了,好像都見怪不怪的樣子。
圣上挺著肚子,與胡將軍對坐于棋桌之前。圣上執一抹黑子落下,緩緩開口道:“胡將軍此番前來,莫不是又遇何難處?又要朕為你收拾殘局乎?”圣上之音雖慵懶,卻威嚴十足。
胡昀罡將軍聞之,亦開口道:“陛下莫要忘卻,這大唐乃是誰為之護法,你我皆是同繩之螞蚱耳。”其聲似有威脅之意,然又仿若平常閑聊。
“你這是在...威脅我?”圣上有些嘲諷的勾起嘴角,“有事便論事。”
胡昀罡隨手拿起一枚白棋,細細端詳,悠悠道:“圣上可知,如今宋家滿門盡亡,此等慘案,實在令人難以直視……”胡昀罡裝模作樣說了幾句,然后慢慢道“黎民百姓皆在紛紛叩問真相,可嘆我昔日于六一山‘圈養’的隸人,卻被盡數拿下。多年苦心經營,竟毀于一旦,實在令人心痛。”
話音未落,圣上已不耐插言:“胡昀罡,你究竟欲求何物,直言便是!如此拐彎抹角,豈不累哉?而且那些隸人被圍剿,還是我替你找人攬下的罪過。”
胡昀罡微微一笑,從容答道:“圣上莫急。待圣上查明真相,其余之事自可迎刃而解。至于百姓訴求,不妨交由鄰府安頓。畢竟,他們對鄰府更為信賴。”
“啟稟陛下,鄰府鄰諳玉求見,言有要事相商。”一名侍從自門外疾步入殿,單膝跪地稟報道。圣上聞言微微蹙眉,輕揮衣袖示意胡昀罡速速藏于屏風之后,口中低語:“倒是會挑時候來。”
只見鄰諳玉緩步入殿,身姿翩然若公子。他跪地叩拜:“臣鄰諳玉參見陛下。”圣上輕輕一揮袖,侍女便奉上坐墊。待鄰諳玉落座后,方緩緩開口:“圣上可知,近日市井之間百姓議論紛紛者何事?乃是宋家滿門慘遭屠戮一案。”鄰諳玉略作停頓,目光微抬,似在觀察圣上面色,“為何圣上對此竟無心徹查真相?宋家昔日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此等恩情你我皆歷歷在目。如今真相被擱置許久,民心惶惶,糧倉告急,圣上難道真能安之若素、毫不掛懷嗎?”
圣上聞言,一時語塞,半晌才冷聲道:“放肆!你近日對我言辭愈發失敬,成何體統!”說罷,他揉了揉眉心,強壓怒火繼續道,“此事自有朕權衡定奪,至于安撫民心之事,便交由你們鄰家去辦吧。”
鄰諳玉聽聞此言,心中暗嘆。他本以為能借機逼問出些許端倪,不料卻被圣上巧妙避開,猶如拳打虛空,徒勞無力。他只得垂首應命:“臣遵旨。只是……”他欲言又止,終究不敢再提,“宋家往昔最受圣上寵愛,而今卻落得如此下場,實在令人唏噓。或許……”話到嘴邊,卻又生生咽下,畢竟以他如今的勢力,尚不足以與這深宮中的權謀抗衡。
屏風之后,胡昀罡隱匿身影,將二人對話聽得一清二楚。他在心中暗暗思忖:鄰諳玉究竟是哪路人馬?莫要壞了自己的布局才好。胡昀罡早有預謀,精心籌劃多時,將宋家滅門后又在圣上面前巧舌如簧,日復一日挑撥離間,終令圣上對宋家心生嫌隙。即便圣上此刻知曉幕后黑手正是胡昀罡,也因彼此利益捆綁而選擇包庇。畢竟,胡昀罡曾直言:“吾與陛下,同舟共濟。”更兼他早已投其所好,給予圣上所需的一切。
鄰諳玉緩緩自坐墊上站起,向圣上深深一揖,眼中掠過一抹疑色,卻又不敢多作停留,深知這般神情若被察覺,實屬大不敬。“臣告退。”他倒退幾步,轉身離去。圣上亦留意到鄰諳玉近日舉止有異,卻并未放在心上,暗忖不過一個鄰府,又能興風作浪幾何?
屏風后,胡昀罡悄然現身,“圣上以為如何?”圣上面露沉吟,并未即刻應答。胡昀罡見狀,心中愈發動蕩不安。“鄰諳玉近來行止迥異,還望圣上留心,莫要因他壞了我二人的情誼。”語畢,胡昀罡徑直而去,衣袂翻飛,帶起陣陣疾風。
圣上仍佇立原地,眉宇間滿是思索,似在權衡此中利弊,探尋鄰諳玉背后可能隱藏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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鄰諳玉回到鄰府,疾步至硯臺前,執起毛筆疾書一封予宋吟江之信。信中言辭大致如此:吟江,吾于朝堂上向圣上問詢,卻無所獲。圣上似有難言之隱,刻意回避,不愿相告。今圣上將安撫百姓之心神之重任交付于吾,吾欲與你共擔此任,你卻不在于此。吾在此候,盼早日與吾并肩攜手,吾娘對你甚是想念,不知你做何感想。
侍從接過鄰諳玉遞來的信函,恭敬地拱手行了一禮,隨后步伐灑脫地疾步離去。鄰諳玉轉身望向窗外,他的目光深邃而悠遠,仿佛穿透了眼前的景致,落在某個看不見的遠方。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呢?或許是對百姓未來命運的深深憂慮,又或許是對自身無力援助宋吟江的愧疚與自責。一聲輕嘆從他口中逸出,那聲音里滿含惋惜,可就在這一瞬,他又感覺有些許異樣,似乎事情并非表面這般簡單。
“吟江滯留西域不過數月,卻已生諸多禍事。不知我真的能有幸與她共克時艱嗎?這幾日,雖心念助她,終究……于她而言,真的有用嗎?”鄰諳玉凝視窗外,神思恍若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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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的大漠,熱得很,說是天氣熱,也說是人心難忍。
這幾日,宋吟江每日都跟在趙姝羽身旁,認真學習毒藥與解藥的熬制之法。她天資聰穎,又格外專注,不過數日便掌握了諸多技巧。然而,若要說真正精通,卻并非易事。畢竟,宋吟江雖才智過人,卻也不是無所不能的神仙,難以做到盡善盡美。她終日守在一側的大鍋前,蘇林歡看著也郁悶,但二人情同姐妹,只得硬著頭皮跟著學習。只是相比宋吟江的全神貫注,蘇林歡的態度顯然松散了許多,效果自然也相差有點距離。
這些五顏六色的藥水,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么水墨顏料呢,只不過這些“水墨”有些毒辣呀。
“阿沁,我實是坐不住了,藥水都學會了,可以干點其他的嗎?真是郁悶。”蘇林歡有些不滿,她對這些無趣的事情提不起一丁點興趣。
“那你想做點什么呀?”
“想出門逛逛,可我們不認路,只好找姝羽阿姊。”
“姝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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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趙姝羽正在街市上閑逛。天氣炎熱,大漠上的溫度更是灼人,不穿鞋實在難以忍受,可穿上鞋又覺得悶熱異常。她最終選擇了一雙跳舞時穿的涼靴,臉上掛著明媚的笑容,像一只歡快的小鳥在一蹦一跳地前行。路過的行人自然都認得她是誰。不知不覺間,她走到了死胡同,她轉過身隨著發間的珠寶搖動,一轉頭撞到了一個人……
“對不起對不起。”趙姝羽慌亂的說著抱歉的話,然后一抬頭,熟悉的身影映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