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小友，前來一坐。”

耳畔傳來姜太一古井無波的聲音，抬眼望去，老人一襲白衣，坐在一張四方桌旁，居其中，桌面上正煮著一壺茶，方才聞到的茶香似是從其中傳出。他自然的朝著右座坐去，左邊座位坐著姜靈若。

他有些不自然的端坐在一旁，剛一坐下，便感覺心曠神怡，原本有些浮躁的心思瞬間安靜了下來。

還未等他說出提前預備好的說辭，姜太一攔著了他，并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道：“你想說什么我已知曉，放心，這些妖人所為皆在我等的預料之中，方才我已傳信給諸葛小子，現在你可安心？”

寧塵見自己的心思被人當面點破，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頭，回道：“謝過江老，小子已安心。”

一旁，姜靈若也在暗暗打量著眼前的少年，據她的打聽，此人竟是比自己還要小上一歲，實力卻與自己持平，同在淬骨境中期，甚至僅憑氣息，便會發現對方竟是比自己還要悠長，不由的猜測，莫非是什么大人物的私生子？

不過見十六爺爺與之平輩論叫，心中的好奇更是難以掩飾，兩只大眼睛上下不停的眨啊眨，惹得一旁的寧塵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放置身形。

忽然，桌上的茶水停止沸騰，姜靈若熟練的拿起茶壺，隨后依次在姜太一、寧塵兩人身前的茶杯倒入茶水，隨后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這時寧塵才驚恐的發現，桌子底下竟是沒有火爐，那這壺茶水又是如何沸騰？

寧塵想到了一個答案，那便是老者自身的真氣外放，引動茶壺中的水汽蒸騰，若真是如此，那便足以證明對方是一位鍛魂境之上的武道強者，不過見他能如此輕松的在五大老祖眼前救下自己，怕是武道修為不弱于諸葛長空。

當下，寧塵不由得再次恭敬了幾分，如此強者，即便是在皇城，也是一方大員，甚至是一戶家族的底蘊，不可輕言待之。

見狀，姜靈若掩口輕笑一聲，似是見怪不怪了，眼神中還帶著幾縷狡黠。

姜太一做了個喝茶的動作，三人齊齊喝上一口。

茶水入腹，一股溫潤如泉水般的清新感瞬間襲來，隨后直沖上腦，泥丸宮中猛地一震，一道道水波紋一般的漣漪開始在識海中蕩漾，好似朝其中丟盡了一顆石子。

寧塵感覺自己的身心漸漸變得放松起來，不自覺地運轉千機煉神術，渾然不知中，他的心神沉浸在一股奇妙的境界當中。

天地悠悠，心之所向，神之所往，眨眼間神識穿越千萬里山河，遙望到曾經熟悉的那一幕。

只是那一幕幕景象依舊被迷霧遮擋，無論他如何深入觀察，都無法辨認一二。

明心見性，他晉入明心境時，一直覺得識海中似乎還有一層莫名的壁障堵塞了他前往更遠處的通道，就像之前神游天外，好似越過了大夏疆域，看見大夏之外還有無盡的邊沿，想要探尋，卻被一張無形的大手拖拽回來，等他醒來，想要再次進入那層空間，卻是怎么也無法在進入。

此刻，一杯茶水入肚，恍若晨鐘三響，敲擊在他的空明之心當中，剎那間讓他有了新的感悟。

“原來，明心境是這般悠遠，如今的我只能說堪堪進入了那個門戶，只見到冰山一角...”

他也不氣餒，神識之道，本就信息匱乏，他有系統幫助，已經趕上無數人的一生追求，如今能再窺伺那一角，已然是讓他獲益匪淺。

很快，他從感悟中醒來，便發現兩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似乎皆是有些驚訝，尤其是姜靈若，似乎看向自己的模樣就像是看一個怪物。

他忍不住說道：“江老，江姑娘，我臉上的污漬是不是太過難看？”

姜靈若白了他一眼，有些憤憤道：“哼！本以為寧公子是個老實人，沒想到老實人也有不老實的時候。”

寧塵露出一抹尬笑，他自然知道對方這是話里有話，只是他從中得到了什么感悟，也無法細說，各人有個人的緣分，只能悟。

姜太一的眼中露出越發欣賞的目光，忽然間問道：“寧小友可知道何為武道？”

寧塵訝然，以為對方在考教他，當即回應道：“武道乃人體鉆研之道，開拓人體大秘，釋放無盡潛能。”

聞言，姜靈若撇了撇嘴，嘀咕道：“不見新鮮，拾人牙慧。”

姜太一似乎也不滿意他的說辭，繼續問道：“你自己是如何理解的呢？”

寧塵思忖片刻，再次回道：“武道是褪卻凡俗，成就不凡，超脫物外。”

姜太一追問道：“何為凡，何為不凡？”

寧塵道：“凡俗天生地養，受命于天，但同樣受制于天，而不凡來自凡俗，不過卻是在與天爭斗，掙脫枷鎖，求見真我。”

姜太一道：“何謂超脫物外？”

寧塵道：“逍遙自在。”

眾人默然。

許久之后，姜太一搖了搖頭，看著眼前的少年，眉頭輕皺：“你說的這些，或許是對的，但又不對，我現在真的相信，你背后沒有師承了。”

一旁的姜靈若臉色復雜的看向寧塵，方才他的言論不算罕見，基本上都是大夏之中主流的論調，即便是初入武道的武者，若是有專門的師承教授，也會懂得以上的論述，甚至更為深刻。

寧塵此刻沒有尷尬，因為這是他目前所能知道的關于武道的一切，他不擅長裝杯，有什么就說什么。

他反問道：“江老，您以為，何為武道呢？”

姜太一輕笑一聲，似是知曉對方會這么問，回道：“若是一百年前的我來回答，與你相差無機，若是現在的我回答，老夫只能告訴你，我也不知。”

寧塵疑惑道：“武道不就是殺人技，尋求超脫，問道長生之道嗎？”

姜太一似乎有些驚訝對方的說辭，搖了搖頭，回道：“你前半句話說的對，武道就是殺人技，就是尋求超脫，但是卻并不是問道長生。”

寧塵愕然，腦子里猛然響起方才許青的話語，對方說武道之路已經斷絕，難道和姜太一口中所言有關？

沒等他細問，對方的聲音再次傳來：

“武道之路早已斷絕，如今的人族，只有半部武道經書，又何談長生？”

姜太一的口中帶著一絲落寞，就連一旁的姜靈若也禁聲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