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沃森市規模第三的朗姆酒廠被毀,各地酒館立刻坐地起價,惹得酒客怨聲載道,大肆抱怨奸商們的無情無義。
怨言傳至鯨油公司,洛里安頓覺神清氣爽,出于謹慎起見,他又額外招攬五十名臨時槍手,每天五先令,讓人晝夜不歇地巡視廠區,防止白烏鴉采取同等手段報復。
下午兩點,治安局的警探上門,說警督漢克請他過去。
“可以,但我要坐自己的馬車。”
洛里安此刻疑神疑鬼,擔心白烏鴉買通了內部人員,讓車夫在行進途中拐入某個陰暗小巷,甕中捉鱉。
又或者找人埋伏在某個路口,一陣亂槍干掉自己。
“呃,好吧。”對于議員閣下的奇思妙想,警探很是無語,但又無可奈何。
半小時過去,拐了一個大圈子的洛里安抵達警督辦公室,方一見面,漢克免不了發出一頓牢騷:
“看看昨晚做的好事,小半個港口區都能聞到那股酒香味。等消防隊和治安局抵達時,現場起碼躺倒了兩三百個醉鬼。幸好你沒有放火,否則一旦火勢蔓延,議員的身份也保不住你。”
辦公桌對面,洛里安露出一個無辜且茫然的表情,
“您怎么憑空污人清白?我一直在公司熬夜加班,沒去過港口區。而且,昨天白烏鴉當眾槍擊公司的運貨馬車,治安局有解決方案了嗎?”
昨晚沒有任何槍手掉隊,而且人人戴著面罩(西方傳統面具,只蒙上半邊臉),視線昏暗,現場群眾無從指認。
漢克給客人倒了杯咖啡,苦著臉勸說:“議員閣下,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萬一真打算追究,高階超凡者有的是手段追溯當時場景,聽我一句勸,別鬧得太過火。”
發現警督在逃避有關白烏鴉的話題,洛里安意識到事情不妙,又一次追問昨天的槍擊案,得知俘虜已被連夜提走,暫時不知去向。
“什么意思?當我好欺負?”
他掏出女公爵的請柬拍在桌上,佯作發怒,“難道要我去找殿下告狀?還是說,你們有把握在此之前干掉我?”
“胡說什么?誰敢殺你?”看著請柬上的“科莫納”姓氏,漢克眼皮直跳,趕忙勸人收回這張護身符。
“俘虜是港口區治安局提走的,眾所周知,沃森四個城區,唯獨圣跡區的主官是二級警督,其余都是警司級別,我人微言輕,沒辦法違抗命令。這樣,您去找認識的大人物打探消息,盡量通過談判解決問題。”
“談?早就談過了,我雖然一向老實做人,但也不至于接受這種勒索。”
洛里安起身告辭,準備去找熟人打探消息。臨行前,漢克提了最后一個問題,詢問那些古怪槍械的來歷。
“長官,去找《庫茲先驅報》和《浮木城周報》,莫里亞蒂槍械公司定期在上面刊登廣告,每把轉輪手槍售價二十八鎊(漲價了)。我等會叫人送您一把樣品,若是喜歡,后續可以寫報告請求更換裝備,放心,等到市議會審議這項申請時,我絕不投反對票。”
得知與神秘學無關,漢克挺直的腰桿垮了下來,靠著椅背打了個哈欠,“慢走,這段時間別再當街殺人了,至少避開白天。”
......
當天深夜,翡冷翠區。
渾身酒氣的洛里安走出一家公館,正在門外無聊打瞌睡的車夫抬起頭,詢問老板是否要回公司。
“太晚了,不方便,送我去霍斯特家。”
湊巧的是,霍斯特這伙人也沒睡覺,圍坐在庭院舉辦露天燒烤派對,火苗熊熊燃燒,不斷舔舐著架在上方的肥嫩羊羔,油脂裹挾著香料不斷滴落,時不時發出輕微的呲呲聲。
“喝,再喝。”
發覺訪客到來,霍斯特搖搖晃晃站起身,看清楚洛里安的面龐后噴出一口酒氣,“快,給議員閣下騰個位置。”
盤膝坐下,面對左右一杯接一杯的酒水,洛里安只感覺頭腦愈發昏沉,隱約記得自己過來談正事,可惜無論如何也記不起來,只覺得眼前一切逐漸模糊,隨后歪倒在草坪上,徹底沒了意識。
......
再度醒來已是正午,洛里安揉著腦袋來到陽臺,發現霍斯特正在樓下花園修剪枝葉,走過去同他打招呼。
這次前來,目的有兩個——信息、錢。
長久以來,日落之地的上層社會普遍對舊大陸充斥著仰視心理,平日的吃穿用度全都模仿舊大陸的流行風格。憑借先祖遺留下來的血脈與榮光,霍斯特等流亡貴族受到很高的禮遇,幾乎每場上檔次的大型晚宴都會邀請他們,就連女公爵也偶爾召見這幫無所事事的家伙。
相比之下,洛里安歷經千辛萬苦制造出照相機,這才獲得進入冷泉宮的邀請,每當想起此事,心里總免不了一陣吐槽。
但不論如何,既然斗爭趨近于白熱化,他必須盡一切可能掌握更多信息,自然不能放過這群整日參加宴會的無聊青年。
“你聽說過這些人嗎?”洛里安掏出筆記本,上邊密密麻麻書寫著白烏鴉以及幕后成員的名字。
“別急,讓我緩緩,”
霍斯特合攏報紙,露出一副意味深長的笑容,報紙刊登了朗姆酒廠被毀的消息,看來對方比自己想的更加心狠手辣。
稍一回憶,霍斯特腦海浮現出一連串信息,常年參加上流社會的交際,他在這方面的記憶力堪稱恐怖,僅憑第一印象,他會暗自給人貼上不同的標簽:
人傻錢多的冤大頭、沒有利用價值的小卡拉米、身份卑微,卻在關鍵部門任職的重要棋子、外表端莊,實則內心寂寞的夫人、初出茅廬,滿心想著往上爬的野心家......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他不緊不慢說道:
“你算是找對人了,這些名字確實和白烏鴉有關聯,但僅限于金錢上的往來,沒有血緣、姻親之類的捆綁。
換而言之,假如有朝一日做掉白烏鴉,他們頂多感到不滿,某些時候給你使點小絆子,但不至于鬧到不死不休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