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威爾明頓先生湊過來催促，“先生們，抓緊時間，我還等著回家吃晚飯。白烏鴉，談判既然由你發(fā)起，總得給個說法。”

“也好，”白烏鴉結(jié)束沉默：“照相館確實是我派人砸的，不是為了那點小錢，而是想傳遞一個信號。”

面對這種市井混混慣用的勒索手段，洛里安心情惡劣，沒好氣地回復，“有話快說。”

“我這個人一向喜歡嘗試新事物，見識過照相機的神奇功效后，自此沉湎其中，一發(fā)不可收拾，”

白烏鴉掏出一張黑白照片，里面是他和一位女演員的合照，憑心而論，這人頗有幾分文藝氣息，布景、服裝相當考究。

然而，洛里安還是搞不懂他的真實意圖，就算強行入股港口區(qū)的照相館生意，每年頂多到手一千來鎊，至于嗎？

他凝視那張黑白相片，隱約覺得那個豐滿女演員的孔雀翎頭飾有些眼熟。

等等，“花孔雀”翠西？

在菲利克斯、威爾這些酒館常客的口中，圣跡區(qū)最近崛起一個綽號“花孔雀”的脫衣舞演員。

這人每晚在不同的酒館輪流演出，憑借極度火爆的身材，以及那張嫵媚勾人的面龐，在底層民眾的人氣很高，與雪鵠女士在塔橋區(qū)、翡冷翠區(qū)的地位差不多。

回想近期街頭出現(xiàn)的低俗相冊，洛里安眼神一凜。

白烏鴉提出入股攝影公司，估計是想批量獲取感光底版和相關(guān)試劑，大肆制作、印刷低俗相冊，搶占這片尚未開拓的“藍海”市場。

好手段，好見識。

他的嘴角微微翹起，對白烏鴉的商業(yè)頭腦深感佩服。

飽暖思**，沃森數(shù)百年來從不缺糧，也沒經(jīng)歷過寒冬，底層民眾溫飽之余，不免滋生出其它需求，一旦進展順利，每年利潤至少過萬！

可惜，自己身為議員，享受諸多特權(quán)的同時，必須和一些低俗行業(yè)劃清界限，注定與這份蛋糕無緣了。

拿定主意，洛里安伸手要過那張照片，指著里面的翠西緩緩說道：“如果我沒猜錯，你打算給這些人拍攝低俗畫冊，從而牟取暴利？”

潛藏心底的意圖被戳穿，白烏鴉呆愣片刻，旋即反應過來，

“您比我想的更加聰明，很好，我喜歡聰明人。這樣，我承諾不再打擾港口區(qū)的四家照相館，但您必須授權(quán)希斯街新開設一家照相館，定期供應優(yōu)質(zhì)足量的器材、試劑。”

最后，白烏鴉愿意支付三千鎊，包括專利授權(quán)費、器材購買費用，以及賠償。

作為回應，洛里安把數(shù)目提高至四千鎊，不料對方當即答應，禮貌地伸出右手，“明天讓秘書上門簽合同。”

就這？

洛里安半信半疑伸出手，雙手相握之際，白烏鴉額外添了一個要求——道歉。

“準確來說，是對希斯街的居民道歉，自從一月份的打砸事件以后，他們一直在期待您的回應。”

“必須道歉？”

“對，我堅持。”白烏鴉臉上笑容依舊，溫和熱情，且不容拒絕，“我準備三年之后競選議員，這或許是個不錯的開端。”

眼見事情無可挽回，洛里安驟然變臉，猛地抽回右手，“艸***，聽明白了？這就是我的回復！”

首先，這件破事根本與他無關(guān)，全怪那個白癡負責人臨時換節(jié)目。

其次，即便有關(guān)，他也絕不可能就此事低頭。出來混，面子比天大，倘若這時候妥協(xié)，威克街的居民會怎么看自己？一旦消息傳出，后續(xù)還會有數(shù)不盡的麻煩找上門。

為了方便布道，教堂的建筑結(jié)構(gòu)得到精心設計，回音效果極佳，伴隨著兩側(cè)“艸***”的不斷回音，神父、修女茫然抬頭，威爾明頓神色凝重，卡朗唐和白烏鴉的隨從同時伸手摸向腰間，談判宣告破裂。

“冷靜，先生們，別在教堂動手！”

伴隨威爾明頓高高舉起的手勢，一個正在掃地的清潔工挺直腰桿，環(huán)視四周，肆無忌憚散發(fā)自己的氣勢，看這場面，最起碼是刃學派的位階四，甚至更高。

斷定這人的戰(zhàn)力遠高于自己，洛里安強忍著殺心，憤而起身，流利地朝白烏鴉罵出一連串盧恩語：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個什么東西，你也配做議員？一個拍低俗照片的雜碎......”

望著對方懵懂且惱怒的眼神，洛里安明白這人聽不懂盧恩語，既然如此，他一輩子也別想躋身市議會。所謂的競選議員，不過是背后高層哄騙他的戲碼罷了。

不論是在舊大陸還是日落之地，上層總會設置一些亂七八糟的障礙，從而與底層劃清界限，盧恩語是最為典型的例子。

距離盧恩帝國覆滅至今已有數(shù)百年，這門語言在民間早已失去實用價值，尋常生活根本用不到。

然而，有意思的是，索登大學等高校對此要求頗高——必須掌握一千五百個常用詞匯，外加基礎的書面、口語表達能力。

回想當初，那時的洛里安·索托斯被這個科目嚴重拖后腿，導致總體成績僅比分數(shù)線高出兩分，至今想來仍有些后怕。

因此，身為一個底層貧民，要想在和平年代躋身沃森的上流社會，首先是洛里安這類會賺錢的做題家，亦或者威爾明頓這種僥幸娶到名門千金的幸運窮小子。

至于白烏鴉？除非他運氣好到極點，否則熬到下輩子也沒戲。

......

發(fā)現(xiàn)洛里安陰沉著臉走出大門，在外等候的眾人明白談判破裂，雙方的手下立即變換面孔，相互之間破口大罵，若非威爾明頓的手下維持秩序，極有可能當場火并。

“回公司。”

鉆進車廂，洛里安隔著玻璃與白烏鴉冷冷對視，可想而知，往后一段時間又是不得安寧。出于安全起見，相對靠近希斯街的一家照相館只能暫時歇業(yè)，余下三家視情況而定。

第二天，槍戰(zhàn)如約而至。

事情發(fā)生在帕爾馬街的一處十字路口，一輛運送感光底版的馬車經(jīng)過時，七名埋伏已久的槍手發(fā)動襲擊。

砰，砰！

射殺拉車的挽馬，他們沒有在意倉皇逃竄的車夫，而是拎著小半桶鯨油走上前，試圖燒毀貨物。

就在這時，不遠處一輛蓋著篷布的馬車跳下三個身影，對著槍手們扣動扳機。

相隔二十多米，三人毫無意外地射空了。

然而，不等槍手慶幸，三人并沒有如預料的那樣裝填子彈，而是用左手扳動那柄古怪手槍的擊錘，旋即再度扣動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