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漢伸手指向天空,神情凝重,“之前降臨的那位并非神使,而是私自下界的墮天使。幸運的是,在偉大存在的指引下,我終于遇見了真正的神使。”
說完,一個身材同樣高大的男人走出黑暗,在鯨油蠟燭的照耀下,眾人瞬間被他展露出的驚人容貌懾服。
看著這張模樣陽剛,極富古典美,宛如大理石刀砍斧鑿雕刻出的臉龐,洛里安屏住呼吸,凡間確實生長不出這等氣度,心中隱隱信了幾分。
場內,面對眾多忐忑不安的眼神,男人扯開衣領,向他們展示胸膛處透露出的隱約光芒,不緊不慢說道:
“吾名薩勒諾,此番下界有兩件使命,其一是鏟除那個叛徒,找回失竊的寶物,愿諸位多加配合。”
“其二是什么?”莫納桑提女士忍不住發言,面色微紅,眼波流轉,儼然第一眼就看中這位來自云層之上的高貴存在。
見狀,薩勒諾露出謙遜且矜持的笑容,“女士,等完成第一項使命,神明會降下恩賜,等擁有足夠的力量,屆時再考慮后續的任務。”
感受到懷中女人的異樣,壯漢本能地察覺到威脅,自從爆炸發生后,社團四分五裂,許多人徹底斷絕聯絡。如今這二十多人已經是全部力量,自己絕不能輕易放棄,即便對方來自云層之上。
他打斷女人的發言,詢問如何搜索那位叛徒的蹤跡。
薩勒諾微微一笑,掏出一截細長的試管,里面殘存著少許血液,
“這是叛徒逃離時遺留的鮮血,利用它,能夠遠距離占卜出大致區域,目前他就躲藏在沃森市。”
說完,他又取出一面黃銅小鏡,“這面鏡子能夠精確顯示出一定范圍的人數,你們看,現在縮小至百米以內,總共只有二十五個紅點......”
“可是,”莫納桑提女士插話,“算上您,此地只有二十四人。”
細看之下,絕大多數紅點聚在一塊,唯獨某個孤零零的紅點待在旁邊,顯得格格不入。
忽然間,這個紅點開始朝鏡面邊緣移動,壯漢悚然一驚,明白有外人潛伏在旁邊偷聽,趕緊吩咐屬下去追,一邊對著莫納桑提抱怨:
“怎么搞的?提前半天閉館,為何還是有人漏進來添亂。”
沒等女人反駁,薩勒諾幫忙開脫,“注意這個紅點的移動速度,尋常路人可做不到這點,現在不適合追究責任,先抓到人再說。”
......
另一邊,洛里安瞪大雙眼在黑暗中亂竄,所幸藝術館財大氣粗,鋪設了一層厚實精美的羊毛地毯,能夠有效降低奔跑發出的腳步聲,讓他順利逃至天臺。
皎月初升,微風拂過,對面的鎏金旅店已是燈火通明,感受著下方愈發急促的腳步聲,洛里安不再猶豫,一陣助跑之后縱身一躍,整個人重重摔進原來的房間。
“嘶,該死的椅子。”
撞翻一張胡桃木座椅后,他整個人蜷縮在地,緩了近兩分鐘才艱難爬起,回身望去,十來個身影站在藝術館的天臺上,對著旅店指指點點,其中一人指著某扇窗戶,“就是他!”
話音未落,一個頭戴鴨舌帽的瘦小身影率先行動,打算跳進窗戶纏住賊人,洗刷之前的過錯。
即將入窗之際,男人忽然聽見“退散”二字,隨即一股強風撲面而來,推得他身形一歪,身體撞到窗戶邊沿。
“失算了。”
腦海閃過最后一絲念頭,蝙蝠在重力的牽引下跌落地面,自此沒了意識。
房間內,洛里安關上窗戶,強忍疼痛從后廚離開旅店,一頭鉆進幽寂漆黑的小巷。
相比圣跡區,翡冷翠區的巷道很干凈,沒有垃圾、糞便,以及四處溢流的污水,看來女公爵確如傳言所說有潔癖,以至于花費巨額資金維持翡冷翠區的公共衛生。
至于剩下的三個城區,她多次嘗試失敗后,索性眼不見心不煩,一年到頭也懶得去一次。
......
突然,身后再度響起吶喊聲,洛里安有心加快步伐,但左腿的疼痛嚴重拖慢了速度,“可惜今天參加訂婚儀式,不方便攜帶朗姆酒之帽,否則這點小傷三兩下就能解決,不至于拖到這種地步。”
提著傷腿跑了五六分鐘,他赫然發現前面停著一輛貨車,沖過去對著車夫大喊,“先生,”
下一刻,話語戛然而止,洛里安瞧見一張憔悴潦倒,且深沉憂郁的臉龐,記憶瞬間回到一年前的那個冬夜。
“是你!”
當晚洛里安從霍斯特家倉皇出逃,結果被這個流浪漢糾纏,兩人滾在地上廝打許久,導致裝有皇太子人頭的木盒破裂,由此引發了一系列破事......
聞言,車夫同樣陷入回憶,發覺許多身影自小巷深處涌來,嘆了口氣,“上車,甩掉他們再找個地方細聊。”
......
半小時后,馬車停在塔橋區某地,車夫,或者說曾經的流浪漢跳至地面,示意洛里安跟上自己。
沿著黑水河畔一路行走,他們許久未曾出聲,似乎都在等對方先開口。
“算了,我先提問,”生意繁忙,洛里安不愿在此耽擱,詢問車夫的身份,以及當初糾纏自己的原因。
男人抬手撩了下低垂的長發,“蛾,身為超凡者,你應該知道這代表著什么。”
從古至今,神秘側修習者通常自稱為靈性之樹上的一只爬蟲,卑微,渴光,懷揣著登臨云層的妄想。
盡管概率低微,總會有極少數的蟲子達成夙愿,抵達云層之上,從此肆無忌憚地享受輝光照耀,靈魂的本質徹底升華,因此稱之為蛾。
沒有在意洛里安的震驚,男人繼續回憶,
“我出身盧恩帝國的一家貴族,姓名很長,喚我拉斐爾即可,鴿學派,一路僥幸登臨云層,至今已有千年。”
聽完,洛里安恍然大悟,怪不得初見面時,這人滿嘴的盧恩語,原來是千年前的老家伙。
“云層之上是什么?”他下意識追問。
拉斐爾搖了搖頭,“記憶被我封住了,云層之上的偉大存在們過于危險,別說念誦名號,即使在心中思索也會產生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