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歷翻到五月中旬，王德顯打電話讓方明澈抽空去他那里一趟，拿書。

方明澈問過他的時間安排，定在周六晚上。

他洗了個澡，換上林嫣去商場給他買的白色短袖襯衣和西褲、皮鞋才出發。人靠衣裝、佛靠金裝。他這是去市政府大院，還是要穿體面點的。

至于顏顏就跟著媽媽回姥姥、姥爺家。

方明澈騎著古大爺的二八大杠去的。這應該是古之光當年的車，不過保養得挺好。

到了門衛處，他通報姓名后被衛兵放了進去，還給他指點了方向。應該是王德顯之前打過招呼。

如今住房真的是個大問題。這市政府的筒子樓宿舍，走廊里也滿是堆放的蜂窩煤以及鍋灶。

門戶上用簾子半擋著，但能瞥見里頭大概就十幾個平方那么大。有些住了一家三四口呢。

這么一對比，他和顏顏父女兩人住了三十多平，算是非常寬敞了。大雜院里其他人家也眼饞。

那小偏院當年要不是古大爺一番裝神弄鬼，估計真保不住。

不過，筒子樓有個好處是每層樓都有廁所，就在盡頭的位置。一邊是有一排水龍頭的盥洗室，另一邊就是格子廁所。

方明澈先去上了個廁所。進門的時候注意分辨了一下男女。走錯了搞不好也要被打成流氓罪的。

如今首都街上那些‘拍婆子’的男青年，就是被定為了流氓罪。就大街上拍女同志的肩膀，喊人家跟自己處對象那種。如果女同志去告發，一個‘流氓罪’真跑不了。

等小解出來，他又去對面盥洗室洗手。這會兒挺多婦女各自占一個水龍頭在洗衣服。如今能有這么直接用的水龍頭就很幸福了。

古大爺的院子，還在用壓水井。壓出來的水自己挑回家。

旁邊幾個大雜院，倒是每個院子有一個公用的水龍頭。但也不能入戶。大家每月按人頭攤水費，管院大媽負責收取。

所以，他才惦記團結湖小區的房子啊。單門獨戶，自家有廁所、水龍頭入戶。

方明澈本來想數一數哪間是老王的屋。但是出來一看不用了，老王已經站在房間門口和旁邊做飯的大姐嘮上了。看到方明澈他道：“看著你走過去，還以為你走錯了?！?

“去了下廁所?！?

老王和那個大姐又說了一句，領著方明澈進屋。

“你們這住宿條件不錯啊?！?

老王輕輕搖頭，“我一個人住倒是還行。那些住一家子的辦事員，可就不成了。坐——”

他轉身去倒開水。

方明澈挑眉，老王比他還大一歲，那就是25歲了。

如今法定婚齡是男20歲、女18歲。他這個年紀了都還沒結婚、甚至都沒處對象，怕是早就深謀遠慮啊。估計對他家老爺子能回來，還是有一定信心的。

如今這個未婚身份，對將來聯姻就大有好處。比離過婚的強多了！

而且，離婚這也涉及到怎么對待前頭的妻子、孩子的問題。一個處理不好，就是富貴易妻的名頭被扣上。

就算他家老爺子沒回得來，他也就是晚幾年結婚而已，不影響什么。這樣家庭出身的人，可比自己一路懵懵懂懂想得深遠多了。

王德顯把開水放明澈面前，打開柜子拿出一摞英文書刊。下頭幾本是如今大學英語系用的課本，另外一些是托人找到的英文報刊雜志。

“你要的，是這樣的報刊雜志吧？”

英語系的課本，如果方明澈愿意高價求購，跑到大學里貼個告示、留下聯絡電話應該還是能找到的。麻煩的是英文的報刊雜志，這真是他沒法子去尋覓的。

方明澈點點頭，“是啊?！?

他估計老王拿到手有一段時間了。自己先拿著看了看。但估計是真沒閑工夫學。這才放棄了，喊自己上門來拿。

他剛進門溜了一眼，老王的衣服還泡在臉盆里沒來得及洗呢。這一來肯定是因為忙，二來估計是還沒有關系親密到了上門給洗衣服地步的女同志。

不像他，阿嫣每天過來，把他們父女的衣服洗得干干凈凈的。一個月拆洗一次床單被套、窗簾這些。

方明澈主動道：“這些和之前的復習資料，一起作價100怎么樣？我知道你從中還托了人情?！?

之前那些名校復習資料，還有如今的英文報刊雜志，對他高考的幫助都很大。而且是他沒辦法買到的。

王德顯道：“行！我聽說高考英語不計入總分，你急著這會兒學英語做什么？”

“英語以后實用性很強，肯定會越來越受重視。而且，雖然不計入高考總分，只作為參考。但如果我英語卷面成績好，學校是會降分錄取的。這能給我考上名校本科增加助力。”

王德顯點頭。他也覺得方明澈想得挺深遠，是個值得結交的。

“那我就還差你1500?！?

他轉身從抽屜里拿了七十張大團結出來，“這是700，你點一下。”

方明澈挑眉，玩笑道：“你別是這么快就有好處費收了吧？”

王德顯嗤笑一聲，“我是那么目光短淺的人么？我家老爺子前不久補發了十年的工資。組織上直接派人送了個存折過來，一共有三萬左右。他說他衣食住行國家都要管，住院都是100%報銷。干脆一個孫輩給了一千。說這些年我們多多少少都受他所累，吃苦了?！?

一干孫輩自然都樂樂呵呵的。這比老爺子將來兩眼一閉、兩腿一蹬走了，留下錢財給大家分，可好多了。

這會兒確實人人都缺錢。一千塊，大數目了！

哦，對眼前這個家伙應該不算。他那個大碗茶攤一個月就能有一千塊。

這一茬他和老爺子私下交流過。老爺子也被這個數目嚇了一跳，連聲問‘擺攤這么賺錢?。窟@樣下去不會出問題吧？’

但是轉而又道：“總設計師肯定心頭有數，現在還在摸著石頭過河呢?！?

方明澈道：“剩下的800，你幫我搞二十瓶軍供茅臺怎么樣？”

“你要那么多干嘛？”

“拉大旗作虎皮啊。如今社會上能摸出一包熊貓煙的，都沒人敢欺負呢?！?

熊貓煙不如軍供茅臺能存放，煙草日子久了要回潮。

王德顯想了想，“只能慢慢弄?！?

一瓶他從后勤18——20塊搞到，40塊給小方，能省下不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