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嫣私心里其實是覺得這樣的人挺能放下面子的。而且人家靠勞力掙錢。

這比她弟那樣吃家里、花家里，還什么都不肯為家里做的好多了。

不過，她肯定不舍得明澈去做這樣的體力活。他想出來的賣大碗茶就挺好的。

兩人帶著女兒一路走過去，到了郵電局先把1900的匯款取出來。

去存的時候，林嫣問方明澈，“你有50么？”

抱著女兒的方明澈點頭，心頭有些好笑。差點忘了阿嫣有強迫癥了。

她就是想把初始存款額度變成2000整。

他上火車的時候兜里有110多。火車上花了幾塊錢，然后這八天吃住花了一二十。

這會兒還剩下九十出頭。

當下單手抱著女兒，另一只手伸進軍大衣內兜又掏了五張大團結遞過去。

林嫣回城的時候帶了一百三十多。

兩個月一共交了三十的伙食費，過年的時候給了父母各十塊錢。這一周時不時用私房錢買了好菜回家，又花了十來塊。

搞得她爸都說了，她下個月還是直接給顏顏交十塊錢伙食費吧。不然掏得更多！

她也只剩七十多了。不然，要湊一百不用再問方明澈拿50。

這會兒把錢都存進去。那個‘2000’的字樣，一下子讓林嫣充滿了安全感。

這存一年定期都能有80塊的利息了。

當然，他們要做生意，肯定不存定期。

就為了她這會兒拿著存折看的舒心笑顏，方明澈就覺得之前跑兩趟廣州的危險和辛苦都不算什么了。

不過，林嫣把存折合上，又第三次強調，“不許再做那么危險的事了。”

錢多自然好，但不能那么冒險去掙。她當時如果在，一定會攔阻的。不求暴富，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好。

方明澈道：“還有那一箱復習資料，我讓堂妹一起寄的。可能明后天就到了。”

是當初林嫣在鄉下時準備的高考復習資料。帶著回來有些麻煩，而且方明澈也說了要準備高考。林嫣就都留給他了。

她還準備在首都找到的資料也都買雙份的。買不到就謄抄一份，都給方明澈匯回去。

如今他也到了首都倒是不用了。

不過，想到他的介紹信上能停留的日期只剩下四天，林嫣也難免有些發愁。

“我回去私下和爸爸說說吧。就當是在飯廳租一個床位給你，你出了錢就不算占便宜了。”

其實明澈哪有丁點占林家便宜？

他登門拜訪送的奶粉、麥乳精都不便宜呢。而且這些天自己都拿著他給的票據給家里加菜。

如果實在找不到出租的房子，就這么辦吧。總不能真去睡橋洞、街沿。

方明澈道：“我再找一找，你別急著和你爸說。咱們之前去找過的地方，我傍晚騎著自行車都再去一趟。雖然咱們給人留了電話，也承諾給報銷電話費。但有些老頭、老太太可能擔心我們已經不需要房子了。生怕得自己承擔打電話的費用，就沒有打。”

這不能不說是一種可能。

他先重新騎著自行車跑一遍。實在不行，再擴大范圍。遠一點就遠一點，只要能有地方住和放東西就好。

“好吧。”

林嫣帶著女兒回大雜院，方明澈照舊借她家自行車出去找房子。

林父下班回來，看女兒有點發愁的樣子。

“小方還沒找到住的地方？”

林嫣點頭，“是啊，如今太少人家把房子拿來出租了。”

林父道：“咱們家就你們姐弟，已經算孩子少的了。都住成如今這樣！有些人家還在家里搭閣樓，或者直接睡上下床。”

林嫣心頭補充：又或者像當年她和弟弟一樣，中間拉一道簾子，住一間屋。

“爸，介紹信還有四天就到期了。到時候如果真找不到，能不能讓明澈到咱家來租個床位？就和林懌一起在餐廳睡。”

林父斷然拒絕，“不行。你倆都離婚了，他住到咱們家來算怎么回事啊？”

林嫣垮下臉來，“等他找到住的地方，我們就會去復婚的。”

林父道：“復婚，他拿什么跟你復婚？他到時候都是在首都當盲流，他敢跟你去民政局么？再說去了民政局，介紹信都過期了，他拿什么證明身份？”

林嫣臉色一變。壞了，她沒想到這個。

明澈沒當老師了，他和顏顏的戶口就得轉回農村。就只能是轉到他父母那本戶口簿上了。他們一家三口之前那個戶口簿直接作廢。

這些天他在首都都是拿介紹信當身份證明使用。所以去銀行開個新折子都辦不到，只能把錢存在她的折子上。

留在首都，他真的沒有身份證明和自己去民政局復婚。去了就會被發現是盲流，然后遣送回原籍。

林父道：“他要是真沒找到出租的房子，可以到你魏伯伯家租一個床位。那家沒閨女，他住進去不妨事。”

老魏跟他是幾十年的交情了，應該不會有問題。再說租個床位，按月還給租金呢。

雖然他覺得小方就那么把正式工作丟了有些匪夷所思，但到底是為了來找自己閨女。這心也是夠誠的了。

如果，他真的能考上首都的大學，不管本科還是大專，自己就同意他們去復婚。

這年頭能考上大學，不啻于魚躍龍門了。

他當父親的，不可能讓自己女兒跟著沒有正式工作的黑戶過日子。

考上大學，戶口就能從農村轉到首都的大學。到時候就可以去辦結婚證了。

他把自己的想法說給女兒聽了，“如果你倆心如磐石，就再多等幾個月。”

林嫣點頭，“好！”

到時候如果沒考上，她就跟明澈回鄉下重新登記結婚。

他們都要去擺攤賣大碗茶了。只要能掙到錢，就可以過日子。

她反正不可能嫁給別人。

林父左右看看，“顏顏呢？”

小外孫女長得可愛，嘴又甜。前幾天他下班，都叫著‘姥爺’迎上來。

今天怎么不見人啊？

“哦，媽帶她出去，說讓巷口梁大媽給她理一下前面的頭發。倒長不短的，不好梳起來，又有點擋眼睛。”

她都是直接給女兒用別針別到頭上，她媽說她太省事了。

那不是這一周到處找房子，沒顧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