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反悔么？我去找你堂伯說。”

方明澈搖頭，“教育局的公章都蓋了，木已成舟。”

方父額角青筋都在跳。一旁的方明華和方母、大嫂也都愣住了。

幾個孩子不在，結伴出去了。馬上開學了嘛，抓緊時間玩玩。

今早方明澈給了顏顏一塊錢零花錢。

方健就哄著她去最近的供銷社了。想買些糖吃，買點鞭炮放。

方明澈覺得他們都不在最好。

方明華道：“你早說你不干了，你讓我去接班啊。不就是教小毛孩子加減乘除么！”

“我教的是高年級，沒你說得那么簡單。而且你自己都沒讀過小學高年級，教育局不會同意的。”

初中畢業就是最低的門檻。

就你那水平，快別想著去誤人子弟了。

方父道：“跪下——”

方明澈略一猶豫，跪了下去。這是他爹，辛苦供養他讀書的親爹。

方父拿了犁牛時抽牛的繩子過來，看看他然后道：“把軍大衣給老子脫了。”

穿著一則打不痛，二則萬一抽壞了可惜。

方明澈把軍大衣脫下來，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百善孝為先，小杖受大杖走！這一頓打是逃不過的。

這會兒跟他爸說不通。

這會兒全國人民估計都沒幾個能想到今后翻天覆地的變化。

時間不等人，他要提前幾個月去首都找機會。

幾個月，可以發生很多事了。

一開始他讓顏顏把日歷翻到7月10號，高考后的第二天。

因為當時他也沒有絕對的把握，這兩趟帶貨都能順利。

話不能說太滿了！

但四個半月，在改革開放的日新月異下，真的可以做很多事了。

還有，老丈人那個態度也讓他有些警覺。

重來一次，他是要給阿嫣好日子過。這才讓她先離婚，抓住機會回城。

可不是真的就跟她從此分開了。

一旁方母和大嫂都露出有些心疼的表情來。但是不敢勸！

方明華略有些幸災樂禍，更多是莫名其妙。不都說他兄弟聰明么，所以靠讀書跳出了農門。

這真跟魚躍龍門差不多了啊。

結果，好好的鐵飯碗人家說不要就不要了。這是瘋了還是傻了？

方明澈被他爸毒打了一頓。親爹還在壯年，氣得狠了，打得真的是痛。

連抽了三下，才停了下來。

第一下抽下來，方明澈差點就趴地上去了。

好容易才把三下挨了下來。

“你招呼不打一聲就把婚給老子離了。這老子也就不管了。可你千不該、萬不該，為了去找一個女人，把好不容易考到的鐵飯碗都不要了。就咱們這樣毫無背景的人家，弄一個鐵飯碗容易啊？我還想著你這一支，以后代代都不用愁了。”

方父說得火起，又抽了兩下。

“你說要考大學，老子也支持。考上了大學，前途只會更好。你就不能等到考上了再不干么？”

要不是以為他會考上了大學，拿到錄取通知書才辭職，他之前怎么可能一聲不吭？

眼看他又要抽，方明華在老娘和老婆的目光示意下，趕緊沖過來一把抱住胳膊。

“爸，要打壞的。”

“打壞了算了，就當老子沒生過他！”

方明澈忍著痛道：“爸，我不單是為了去找阿嫣。小平同志說了，以后要以經濟建設為中心。您是沒去廣州看過，不知道外頭的物資有多豐富。時代已經變了！”

方父道：“哦，我說怎么回事呢？原來是去廣州看迷了眼啊。是不是明峰攛掇你的？讓你把好好的工作讓給他妹，然后跟著他去跑車？跑車是賺錢，但你們不是兩趟都遇上事兒了么。你有正式工作，犯得著去冒那個風險？”

方明華也道：“哦，原來你想去跑車。”

如果是這樣不錯啊。讓兄弟教會自己開車，他們兩兄弟可以一起出去掙這個快錢。

以后還能私下帶貨賺點差價。

方父看攔著自己的大兒子一眼，“你少給老子想東想西的。就你那個笨腦子，就在田里干活得了。”

他知道跑車賺錢，但小兒子跑的第一趟多驚險啊！差點就回不來了。

他是想家里錢松動些，可不愿意讓有正式工作的小兒子去長期干這個。

明峰那個混蛋，還是沒出五服的兄弟呢。就這么算計明澈！

還有明澈，你是離婚刺激過大么？腦子短路了，把好好的工作這么拱手讓人？

好好上班，一年就能有四百。

可再生氣、再多抽幾下，也于事無補了。

方父頹然把繩子扔到了地上，看著方明澈咬牙切齒地道：“孽子——”

方明澈看他沒有要去堂伯家鬧的打算，松口氣。

他還有事需要堂哥幫忙呢。

方父看看他，“老子現在去鬧，除了把臉撕破能得到什么好處？你錢都收了！對了，錢呢？”

方明澈忍著痛過去從軍大衣內袋拿出那個新存折，“在這里。這是給爸您的。”

“當然該還給老子！怎么存的活期？”這么一大筆錢，當然該存定期。

“明天去換一下吧。”

稍后，方母進來給方明澈擦藥。

看他背上交錯的幾道又紅又腫的痕跡，心疼不已的道：“你從小聰明、會讀書。你爸幾時舍得這樣打你？那林嫣是個狐貍精啊，怎么就把你迷成了這樣？”

“媽，不是你想的這樣。”

“怎么不是？你不是為了去首都找她，能干出這樣的傻事來？”

第二天，正月十四。

方明華用自行車送長子去村小讀書。反正他兄弟被打得騎不了，他借來用一下。

嗯，明澈說過兩天就要去首都了。那這車以后是不是都歸他騎了？

報名的時候，方明華感覺很多人都盯著他看。

都一個村的，知道他是方明澈的哥哥。

唉，家里出了個離婚離傻了的兄弟，連他都要被有色眼光看待。

方父則和方明澈搭拖拉機上街，去銀行把500塊錢取出來、換存到方父折子上。

方父坐駕駛員的旁邊。

方明澈往車斗里爬的時候，都有些齜牙咧嘴的。

不過，他還是準備過了元宵就出門。不想在家被村里人用關愛智障的眼神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