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藏在附近的囚牛，在收到珠璇的將人困住的消息之后，迅速地向著這邊趕來，所以恰好目睹了剛剛那一拳之威。

明明是疾若奔雷的一拳，偏偏不知為何給人一種怪異的沉重遲緩之感，右手前擊之時，在原地留下了道道殘留的拳影，在擊中蜃精外殼的那一瞬間，所有的殘影齊齊向前，與那肌肉虬結的拳頭合為一體，發出一道震耳巨響。

珠璇那修煉了千年的堅硬殼身，甚至連一息都沒有撐住，如同一張紙片一般，被那只黑光包裹的拳頭輕易地鑿出一個窟窿，強大的拳風沒有絲毫停留地灌進其中。

入拳的那一側缺口只有幾寸大小，隨著拳風吐露，那另一側殼身卻足足被擊出了一丈大小的口子，將珠璇的身子硬生生扯成兩半，被風壓帶了出去。

拳風破開兩層殼身之后依舊未停，強大的風壓，將籠罩范圍內的所有海水全部向后推去，形成了一片清晰的圓柱形空區，足足綿延了十丈之遠，強大的拳風才終于消散。

在海中擊出的那圓形空區，立刻被上下左右包裹的海水重新灌滿，水流劇烈地激蕩撕扯起來，在那道在拳風正中的宛如破布一般的白色身影，不禁發出了幾聲痛苦的呻吟。

居然還沒死？

囚牛不禁眼中一喜，蜃精的殼內身體柔若無骨，全身的所有骨骼都化成了兩片外殼，是其唯一的保命神通，眼下最堅硬的外殼都被打碎，殼內身體的傷勢就更不用說了。

只能說不愧是人仙，生命力確是蓬勃源遠，受了如此重擊還能保住一絲性命，盡管元氣大傷，修為大降已是避無可免的了，不過只要能活下來，在生死之間游走一遍了，境界上極可能更進一步。

珠璇是聽了自己的吩咐才出手試探，雖然已經提前給她預支了大半的報酬，將藏于龍宮寶庫中的一枚地仙修為的蜃精元珠給她了，也同意她成功之后可以加入東海龍宮之中，已算是他的半個屬下。

最重要的是，這次是囚牛瞞著父皇私自謀劃的，元珠也是他偷偷取出的，一旦失敗，自己本就危險的龍子首位怕是更加難保。

元珠，或是珠璇，至少要保住一個！

囚牛掃了一眼。

珠璇被那紅衣道士的拳風足足推出到了四五十丈之外，而離他只有不到六丈距離。

六丈，瞬息可至！

囚牛身上靈光暴漲，御水的速度立即猛增，向著重傷的蜃精抓去。

透過殼上的大洞，江寧自然也看見了遠處那道熟悉的身影，顧不得過多思考。

揮手將殼身甩向一旁，握拳的左手擺出了一個怪異的架勢后，身子立在原地未動，再次猛然一拳擊出。

揮動的左拳，臂身旋轉，拳指為尖，勢成螺旋，這次在水中擊出的空區只有幾寸大小，但去勢極快，在珠璇那不甘的目光之中，僅僅一息，便將她籠罩其中。

白色的蜃肉，被猛烈的拳風撕成無數碎片，又被隨后灌入空區的水流一蕩，化成了一道渾濁的水霧后，消散一空。

海中深處有未開靈智的胖頭海魚，被那落下的血肉碎片吸引，壯著膽子吃了一片后，全身發紅，身子被那血肉中蘊含的濃厚靈氣催生暴漲了幾圈后，巨吼著與其他同類搶奪起來，水中立刻彌漫起了一陣腥風血霧。

一鯨落萬物生，生于海，歸于海，不外如是。

囚牛閉目輕嘆，將手緩緩收回，僅差半息，相隔三寸，蜃精珠璇在他眼前魂飛魄散，千年苦修淪為灰灰。

片刻默哀之后，他緩緩將眼睜開，身體暴漲，現出綿延三十多丈的巨大真龍法身，龍首似是一只巨大的牛頭，長有兩只足足有一丈長的尖銳牛角，兩只前伸的鼻孔，向外哼出層層白氣，巨口張合，在水中擊出道道漣漪，靈氣凝而不發，一出手必是石破天驚！

囚牛者，龍牛之種，龍子之首，秉性溫和，不喜爭斗，專好音律，不嗜殺，不逞狠。

現在性情溫潤的他，已是心生殺機！

江寧緩緩將左手收回，嚴格來說，只是左側身子向后收了收，因為他的整只左手，已是無力地低垂在了身側。

這空氣技力量隨強，可是對身體的負荷太大了，即便人仙之身施展起來，也如此艱難嗎？

相傳在某處異世界，有一群只打磨肉身的苦修者，在日益增長的科技面前，他們的苦修變得猶如笑話一般，特別是在遠距離的戰斗中，即便是有能裂石碎鐵的肉身，可打不到人，依舊毫無用處。

于是那群苦修者為了適應這種戰斗，創造出了空氣技。

簡單來說，就是依靠千錘百煉的肉身，利用一種獨特的振動技巧，高速打出一團威力巨大的壓縮空氣，可以在瞬息之間，擊殺遠處的敵人。

江寧在進入人仙之后，一直在思考盡量避免消耗靈氣的戰斗方式，剛剛也是在水牢炸開，快速激蕩旋轉的空氣，帶動起無數道細小的水流，在將他的身體割出無數傷口之時，給他帶來了如何使用空氣技的啟發。

小試牛刀之下，頗有建樹，但對肉身的負荷同樣巨大，左手一擊，便血肉翻飛，筋骨扭轉，整個手臂變成了麻花模樣，靠著一點肉皮勉強連在肩膀上。

而他的右手同樣脹痛難忍，全身的血肉也都在發出哀鳴，連帶著經脈中的靈氣都有些混亂難控，現下不要說再用空氣技，連正常施展神通都難。

但江寧卻強行壓下全身劇痛，面無表情，右拳舉起，對準囚牛，再次擺出了那道怪異的架勢。

囚牛的龍身上，浮現著一道道細小的傷痕，向外滲著墨藍色的鮮血。

剛剛那道拳風的力量極為濃縮，并沒有傷到近在咫尺的囚牛，但隨后而至的激蕩水流，卻是輕松地在他身上割出了不少傷口。

即便是他想破開蜃精的外殼，也少不得需要費一番功夫，絕無可能輕描淡寫地一拳擊碎。

如果是用肉身捱上這一拳……

囚牛運轉靈氣，慢慢將龍身處的傷口復原，氣勢漸漸攀向頂峰，他向江寧掖在腰間的三寸元珠瞥了一眼，又看著那遍體鱗傷卻穩如磐石的身影，控制水流將龍身層層覆蓋之后。

身形一轉，向著東方迅速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