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人這么著急嗎？話還沒說完，就直接下界來了？那，老夫這神途，又有希望了！”

不過左丘的欣喜沒有持續太久，很快整個花果山就開始劇烈地搖晃起來。

左丘的山神洞府，就在千丈高峰的山心之處，乃是整座山脈的正中位置，重要性等同于靈蛇的七寸，神龍的逆鱗，也是山中的靈脈之眼，是山里靈氣最為濃郁的地方。

大部分有名的仙山，山神的洞府都被那些修為強大的人仙妖魔，用各種方法鳩占鵲巢了。

洞府既然在山心之處，自然是不見日月，沒有光亮，一片昏暗的，平日需要時時點燈照明。

但現在，在洞府之中，左丘抬頭，清晰地看到了頭頂的那輪明月，然后他用呆滯地目光，將整座山環視了一遍。

整個花果山，如同一只開了蓋的鐵質罐頭一般，從半山腰處，被人生生折斷了！

半截山峰，倒垂在海面之上，蓋下一片陰影，僅余一點石皮與那下邊截的峰底相連，無數土石從山中滑落，直直砸入東海之中，掀起了陣陣波濤。

山中僅存的些許未開靈智的野獸們，死死地抓著地皮草根，有些體型龐大的，或是力氣不支的，發出陣陣慘叫落入水中，蕩起了一層血沫漣漪。

水面之上的海族們也是哀叫連連，那平日威風八面的巡海夜叉，望著那覆天蓋月的半截山脈，拼了性命向遠處逃去，比平日間行那房中之事時，還要賣力百倍。

就在此山之下，海眼之中的東海龍宮內，齊齊緘默，沒有半點聲息傳出，不知是被人蒙蔽遮掩了宮門，還是心中有數，自晦了靈光。

此法，乃是超脫于天罡三十六法的推山填海、鞭山移石之上的無上大神通——開山碎岳！

左丘探頭望著沒了一半的花果山，驚愕地已是說不出半個字來。

如果說那猴大圣拔根毫毛，都能完虐左丘的話。

那施展出這項神通的仙神，拔根毫毛，怕是也與上天之前的猴大圣相差無幾。

當一道人影從天而降，望著那副僅從圖畫之中見過的面容，左丘才猛然驚醒，立刻俯身跪地，口中稱頌。

“小神恭迎帝……”

來人抬手一揮，手掌向下，輕輕一拍。

左丘立刻成大字被死死壓在地面之上，一聲未吭，一位鬼仙山神頃刻間都未支撐住，被生生碾成了一灘肉泥，只留下一張完整的人皮。

來人淡然地將手掌收回，口中呵出一道白氣，射入那道人皮之中。

左丘的人皮，宛如被鼓入空氣一般，迅速地膨脹起來，重新變成了人形的模樣。

初始時，那人皮動作極為怪異，左眼望右，右眼看左，右手右腳齊齊向前，左手左腳直直朝后，整個人宛如木偶般搖搖晃晃，卻總是晃而未倒。

過了片刻，人皮的兩只斜眼視線攏在了一起，手腳也逐漸恢復正常。

來人微微頷首，望向山神，玉口輕啟。

“汝乃左丘，是天庭敕封的花果山山神。”

“我是左丘，是天庭敕封的花果山山神。”

左丘一字一句地重復著，眼中開始漸漸閃動起靈光。

“汝歸于此山，重修山中靈根，靜待伊人歸也。”

左丘未再重復，只是輕輕點頭，表示知曉。

來人身形一晃，已是退于山外，袍袖揮蕩，兩截斷掉山脈，沒有發出任何聲響，悄無聲息地倒卷合攏在了一起。

所有從山中落下的砂石，粒粒重新歸于山中原位，被摔成肉泥的野獸，顆顆血肉飛回聚攏身軀，一無所知的在山中奔跑起來。

山峰斷開的兩截裂口，已是彌合地天衣無縫，甚至之前被某人穿出的深洞，也一并復原了。

那道不知何時，籠罩了大半東勝神洲的，似乎連那千里眼、順風耳都能遮蔽的烏云，才悄然散去。

“吾負君一恩也……”

一道微不可查的聲音，隱隱傳于天地之間。

左丘在洞府中盤膝坐下，揮手扇滅了三支清香，運轉神通，一點點修復著山中靈根。

…………

江寧離開花果山后，立刻御風向東而去。

剛剛在山頂時，他遙遙望見東方有一座城鎮，在黑夜之中燈火通明，大約就是那傲來國都。

如今得知了大圣的下落，但去尋他之前，還需要另一樣東西——地圖。

這西游世界，與藍星世界的大陸地勢完全不同，江寧只記得人界分為了四個大洲，他所在的東勝神洲是一處，南贍部洲則是另一處，那具體在哪個方位，距離多遠，就不甚清楚了。

自己需要先拿到地圖，確定了方位，再做打算。

架起罡風，東行了半個時辰，已經快要到達，那城墻之上的時候，江寧突然眼前一黑，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一抬頭，一片不知何時出現的黑云，籠罩了整片天穹，將那明月繁星團團遮住，原本還算亮堂的凡間大地，頓時漆黑一片，只余留了城中的點點燈火，如同風中殘燭一般，輕輕搖曳著。

這片黑云籠罩的范圍極大，江寧極目遠眺，視距之內竟是一片昏暗，只有極遠處的天地四角，勉強能看到一絲光亮。

天羅地網不過如此！

江寧下意識地向著身后的花果山望去。

如果說黑暗也分等級的話，那他現在所在的地方只能稱為昏暗，在那黑云滾動之際，偶爾能透出一絲光亮，勉強還能看到那黑黢黢的山川城池。

但花果山的所在之處，則是完全一片黑暗，一點亮光也不存在。

江寧只感覺心臟狂跳，涌出了一股面對浩大天威的濃濃無力感。

劍光劃過，濺起了一片鮮血，從大腿處傳來的尖銳劇痛，勉強驅散了江寧心中的恐懼。

他不再猶豫，向著來時的方向，試探性地飛了一陣子，在那昏暗與漆黑的邊界之間停了下來。

他抬起右手，慢慢地向前伸去。

摸索之間，明明沒有觸及到任何東西，卻感覺眼前的黑暗如同活物一般，正耐心地等待機會，隨時準備扯住他的手臂，然后將他整個人合身吞沒。

江寧臉上面色未變，后背冷汗卻不由得滴滴滲出。

他不動聲色地將手臂慢慢收回，人也緩緩向后退去，寒霜劍緊緊握在手中，全身繃緊，已是隨時做好出手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