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諸葛淵做了如此多的準備，江寧思忖了片刻，又繼續講起來。

他從李火旺初遇諸葛淵時講起，一直講到諸葛淵在斗姥太陰下凡時，犧牲了自己，救下李火旺后停住。

諸葛淵張開紙扇，“天生我才”四個大字隨著扇面不停地晃動著，顯示著他并不平靜的內心。

想來也是，一個人突然被一位陌生人講述起了自己的未來，并且講的內容還是如此翔實準確，特別是細思之后，按照自己的本性脾氣，確實很大概率會順著故事的走向，最終犧牲掉自己。

諸葛淵思索了半晌，長長地出了口氣：“秀才老弟，你到底是何人？就算那些精于卜算的瞎子們，至多能算出未來一兩天內的事情，而且指向還極為模糊。你講的這些故事，怕是跨度足有數年之久，就算是司命們，也沒可能預知這么久的未來。”

諸葛淵的語氣雖然帶著疑惑，但神情卻是頗為淡定，他并沒有懷疑江寧本人的人品，只是驚訝于江寧話語的內容。

“諸葛兄，本來不該告訴你這么多的，但李火旺未來命途多舛，身為他的義弟，我實在想不出什么太好的辦法，我也找不到其他愿意相信我的人，只能講給你聽，看看諸葛兄能不能想出什么更好的法子來。”

諸葛淵紙扇一合，扇骨頂于掌間，手指捏的發白。

“秀才老弟，后面是不是還有故事？后面的事情，是不是更加重要？”

江寧默然，點了點頭，再次伸手指了指天空，然后畫了一個整圓，示意不是單個，而是牽扯了一群司命。

諸葛淵雙目微縮，毫不猶豫地取出老黃歷，在黃紙上再次書寫起來。

接連動用兩次神通，諸葛淵的臉色變得蒼白，額頭上也青筋暴起，呼吸變得沉重了起來。

他在懷中翻找了好一會，又掏出了一根卷軸，遞給了江寧。

“也是照我三息，一會先開第一根卷軸，再開這一根，千萬別弄錯順序。”

聽到諸葛淵認真的囑咐，江寧也是將兩根卷軸，一前一后擺好，喝了香茗潤潤嗓子，繼續講起來。

其實江寧的本意，是只講到諸葛淵身死時就停止，想依靠諸葛淵的智慧，嘗試找到改變江寧修真，而最終轉變成災季的命運。

但望著諸葛淵那不摻雜質的澄澈雙眼，他突然就想繼續講下去。

穿越到道詭世界后，他心了劇情，但卻無人能夠討論，處處小心謹慎，生怕影響到劇情，又不知該如何引導劇情。

這次一講起來，話匣子就停不住了，一直從天明講到天黑，期間諸葛淵再次用了一遍老黃歷，雖然臉色有些萎靡，但雙眼卻睜得圓亮。

“災季……大儺……福生天……原來白玉京上的司命是如此布置的，難怪……”

江寧講完后，諸葛淵起身在屋中背負雙手，不停地來回走著，口中念念有詞。

“諸葛兄，有想出什么破局的辦法嗎？”

說了幾個時辰的話，江寧的聲音都變得沙啞了。

諸葛淵腳步一頓，扇骨不停地敲打著掌心，“完全破局的法子沒有，但能稍微改變走勢的方法，可以嘗試幾種。首先，你得再找幾個幫手，實力至少要與我相仿。然后，你得嘗試從李兄的身邊人入手……”

諸葛淵講得很快，江寧聽得也很認真，不時與諸葛淵快速地討論幾句。

不到半刻鐘，兩個人已經初步定下了幾個嘗試的方向。

“唉，可惜，之后的路只能靠秀才老弟自己去嘗試了，打開卷軸吧，黃歷的效果快要消失了。”

諸葛淵以神通暫時屏蔽了與司命的聯系，但畢竟維持的時間有限，接下來就必須用心濁畫卷徹底抹除他的記憶，才能避免被司命們尋到蛛絲馬跡。

江寧按諸葛淵之前的吩咐，依次打開卷軸，對著他照了三息，然后迅速合上。

諸葛淵眼中一陣迷茫后，重新恢復了清醒。

看著江寧手中的兩只卷軸，雖然相關的記憶已經抹去了，但他還是瞬間明悟了什么，也沒有詢問，只是將卷軸重新收了起來。

兩人淺談兩句，江寧告辭離去。

…………

大齊，幽都邊郊。

前幾個月，皇城中似有妖魔作亂，但在大齊國師、司天監與說書人三人合力下，才禁城了一日，妖魔們便已伏誅。

但城中的街道、民屋，還是被毀壞了不少。

城中的泥瓦石工，立刻捉襟見肘，只能從周邊的村郊，尋了一批工匠，進城修街筑屋。

一直忙到臘月寒冬，民屋才基本修繕妥當。

幽都城中衣食住行，皆是天價。

郊外入城的工匠，便不辭辛苦，每日收工后，寧愿花上半個時辰，走到城外的小攤上吃這頓晚飯。

一位頭發半白的中年男子，支著一個面攤，正忙得滿頭大汗。

拉得細長的蕎麥面條，在熱水中煮開后，撈到一只泛黃的瓷碗中，扔上兩片青菜葉，再舀上兩勺鹵肉湯，撲鼻的香味，立刻讓等待的工匠們食指大動。

如果能再掏兩枚銅板，碗里還能多加一片厚實的炸豆腐干。

肯付到十枚銅板的，老板就會從旁邊的牛肉上，切下兩道長肉片，做成一碗冒著油星的葷肉面，即便是最刁鉆的老餮，也會吃得連一點湯汁都不剩。

從申時一直忙到酉時，直到案臺上只剩了最后一份留給自己的面，老板才硬挺著已經累的直不起來的腰，慢慢收拾起了攤子。

一位一身素衣的男子，肩膀上掛著塊黑布，不嫌骯臟，隨便拉了把椅子，找了張桌子坐下，腳尖有節奏地點著地面，也不說話，只是直直地抬頭望著夜空。

中年老板看了他一眼，將已經熄滅的爐火重新生了起來，將最后一份面煮開后，拿出兩只洗干凈的碗，把面條平均分到兩個碗中。

分完后，他猶豫了一下，又從一只碗里撈出了幾根面條，放到另一個碗中，在面多的碗里加了一片豆腐干和兩片牛肉，給那素衣客人端了過去。

素衣男子盯著咕咕冒氣的面碗，臉上浮現出猶豫之色。

他拿起筷子，在碗里扒拉了幾下，遲疑地夾起肉片咬了一小口，嚼了幾下后，吐在了地上。

“這肉有問題，是人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