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洛青陽預料的那般，沒有麻煩找上來。

原因是阿武死了，死得如此驚悚，身上僅有一道劍傷，一擊斃命。

由是許多武館的人，甚至根本不疑是洛青陽動的手，因為他們不相信洛青陽能有如此劍法，在正面對決中，這般簡單的就叫阿武送了命。

于是在武館中人的惴惴難安中，洛青陽的暗中防備中，很快臘月過完，又是一年新年。

各戶院門前均掛了對聯，張貼了福字，掛起了紅燈籠，即便過了初一，街巷各處仍是滿滿的年味。

正月初三，這天早上，洛府看門的阿福、阿貴回了老家宅子，林石剛開門，就見洛府門前站著一位笑吟吟的女子。

女子頭戴一束花環，外罩一件秋香色長衫，手中提著個竹籃子。她皮膚白皙，鵝蛋臉，眼睛漂亮又富有神采。

女子名吳燕秋，乃是柳石街吳家的嫡女。

林石一見到她，立時笑著點頭說道：

“燕秋來了，新年好。有段時間沒見你了。”

吳燕秋甜甜笑著，臉頰上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

“林伯新年好，剛郊游回來。”

林石笑道：

“來找洛昇平少爺的吧？他出去了。”

吳燕秋微窘，臉色隱隱泛紅，嗔道：

“沒找他！我找洛明夕來著，小夕在家嗎？”

林石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她手中的竹籃子，心知肚明，卻只是笑著說道：

“不在家，要不進來坐會等等？”

吳燕秋做賊心虛地擺手說道：

“不了林伯，我給他帶了些東西，一會就回去。”

林石笑著點了點頭，喚林安過來。

林安皮膚黝黑，方才正跪在走道上，對著長凳上的一本千字文咿咿呀呀念。

吳燕秋笑道：

“林伯，你的孩子？真懂事。”

聽到自己孩子，林石臉上皺紋淡去了不少，笑容中有了一分安逸：

“家里老幺，全靠東家賞口飯，跟著夕少爺讀書，勉強能認些字。這本千字文還是夕少爺給的呢。”

吳燕秋先給林安遞來一塊紙包，打開看來，是一塊乳白色的糕點。

林石月例二兩銀子，待遇尚可。

但林石家中長子林彥常年臥病在床，開銷甚多，一直欠著外債，林安平日很少吃這類小食，聞到那桂花的清香味，早忍不住吞咽口水，道了聲謝后，一把塞進嘴里。

吳燕秋噗嗤一笑，把手中的竹籃子和懷里的一封信拿出來，交給林安，低聲囑咐道：

“你把這些交給明婉姑娘，讓她給你家三少爺，快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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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洛府東廂堂屋內。

桌上四人圍坐，新鮮現炒的雞鴨魚肉四菜，還有一個翡翠豆腐和一碗蓮子羹。

洛謙成隨便吃了幾筷子菜，用湯泡了飯咽了兩口后，回屋抽大煙去了。

洛謙成一天只用吃中午這一頓飯。

吃多了上吐下瀉，這是抽大煙把胃糟踐壞了。

納蘭瑛倒是食量正常。

可不知為何，今日她看著滿桌豐盛的菜肴，沒有什么食欲。

她僅僅動了幾筷子，便把手中竹筷子擱下，說道：

“我吃飽了。”

洛母溫言勸說道：

“這才吃了幾口，再多吃些，別餓壞了身子。”

納蘭瑛勉強笑了笑，說道：

“最近沒有什么胃口，總想吃些酸的。”

服侍在旁的翠玉眼眉一跳，驚道：

“大少奶奶，您是得了喜了！”

何須翠玉說來，洛恒眼睛里早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翠玉，快叫阿貴把大夫請來給號號脈。”

翠玉應聲后，一路小跑來到倒屋，說大少奶奶可能有喜了，讓阿貴去請大夫去。

這些仆從哪里藏得住話？一時間整座洛府都得了消息。

阿貴在洛府中，最高最壯，平日里都是充當洛恒出門的腳力。

不出一盞茶的工夫，阿貴已把李老太醫請來。

屋內飯食早撤掉了，換上了茶點，此時洛母猶自拉著納蘭瑛在屋里頭問長問短。

李老太醫把包裹擱在椅上。

他先是遠遠地打量一番，而后上前問了問月事，是否尿頻、惡心和嘔吐等。

最后將右手兩根手指搭在納蘭瑛寸口脈上，靜靜感受脈象。

約莫半柱香的工夫，李老太醫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來，笑著說道：

“少夫人脈象圓滑、往來流利、如珠走盤。恭喜少夫人，老爺，少夫人確是有喜了。”

“好，好！”

洛恒驚喜萬分，沖一旁同樣樂得合不攏嘴的林石說道：

“林石，再去支些銀錢來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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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天將黑時，洛青陽和洛昇平回到了洛府，院子里只余洛恒和他四子在坐。

洛昇平道：

“經過二哥這幾日掃蕩，通元武館那邊被殺散了，館主離了鐔城，大多的武生都投奔了另外兩館。王老三那邊仍然沒有消息，相傳他近日去了鐔城內城，好像是準備有所動作。”

洛恒道：

“這王老三，不知還想玩啥花樣。”

洛昇平道：

“二哥，內城比不得外城。戒備森嚴，咱們雖然踏入了仙途，但對鐔城的修仙者，修仙世家等，依然是云深不知處。所以探訪內城時要再三小心。”

洛青陽依然在閉目自修，輕輕點了點頭。

洛昇平笑道：

“這幾個月，我和二哥一直在打探煊元門之事，今日還得了個好消息。”

“再過差不多半個月，煊元門的仙師會去桐源村收徒。老爹，到時候我帶著小夕一起去。”

洛明夕也端起了茶杯，學著大人像模像樣地抿了口熱茶，跟著洛昇平堅定地說道：

“爹爹，我愿去那仙宗修習。”

洛恒扯出笑容道：

“夕兒年紀合適，追尋仙緣自然不錯。”

洛昇平笑了笑，繼續說道：

“那桐源村離我鐔城約莫十日的腳程。”

“恰巧鐔城有一批鄉里鄉親相約一同去往，我明日便帶上夕兒啟程，與他們結伴而行。”

洛昇平接著問大哥道：

“大哥，我洛家家規族譜，輩分次序如何？”

洛謙誠道：

“次序輩分我從《太微衍劍訣》中縫合杜撰了兩句，家規族譜還再要些時日。”

洛謙誠口中悠然吐出一口云煙，躺在椅上，把一卷紙從懷里掏出來，放在石桌上。

洛明夕趴到桌上，飛快拾起那張紙，把上面的字念了出來：

“玄真銘天道，玉清靜素心。”

洛明夕覺得好玩：

“前后兩句區分男女。若大嫂懷的男孩，那就是以洛玄二字作首……”

幾人商議妥當，洛昇平舒服地升了個懶腰：

“再過些日子我便啟程，可還有疑慮？”

洛謙成敲了敲煙桿，輕輕地說道：

“我們何不脫離鐔城，尋一鄉間土宅，潛心發展，待得羽翼豐滿，再入世可好？”

洛昇平的神情逐漸嚴肅，道：

“大哥，我今日同二哥出門探訪，有打聽到一個秘聞。”

“幾乎所有修仙世家都會選擇在鐔城里生活。想來他們必有什么理由，所以咱們還是不要隨意舍棄鐔城的基業為好。”

洛謙成抽了口大煙，沒有作聲。

洛昇平又笑著說道：

“還有一事，二哥。將來夕兒一朝得道，咱們也算雞犬升天。你那幫弟兄們打算如何安置？”

洛青陽平淡說道：

“擇優做護衛家丁，或是給些銀錢打發了罷。”

洛昇平搖了搖頭：

“我倒有一個想法，你那幫兄弟對鐔城熟悉與否？”

洛青陽哂笑道：

“這城東的下城區，哪里掉塊磚，他們能聽到響；哪里落朵花，他們都能聞到味。”

洛昇平笑：

“是極。若然真有那一天，我們洛家會需要一些鐔城的消息秘聞。這樣的事，凡人做起來，比較仙人都有更厲害之處。”

“所以二哥，到了那一天，咱洛家可以設置一處堂口，來幫助我洛家打探消息，在鐔城經營發展。”

“規矩如何，賞罰如何，你找大哥定下。”

洛青陽緩緩吐出一個字：

“好。”

說完這些，洛昇平不再說話。

洛恒輕咳了兩聲，說道：

“沒有其他事情，就先回屋休息去吧。”

洛昇平到西廂房時，明婉已經備好了溫水和洗漱用具，在洛昇平洗漱時，她把竹籃子提過來，笑著對洛昇平道：

“少爺，看這是什么？”

洛昇平先是一愣，很快明白這是燕秋帶他的禮物，心中升起一股暖流。

明婉也搬來一張小凳子坐在洛昇平一旁。

她大衣已經脫掉了，只穿著一件松綠色的襖子，長發就隨意披散著，燭光下的面容溫暖而甜美，離近時，能聞到身上淡淡的幽蘭香味。

明婉挽了挽長發，托著腮幫子悄聲道：

“少爺，燕秋姐人品高，相貌好，錯過這村可沒這店了。”

洛昇平被明婉給說得一愣，馬上笑罵道：

“這鴛鴦譜哪輪得著你來點，被我娘聽到又要訓你。”

明婉扮了個鬼臉，低聲嬌笑道：

“老太太高興還來不及呢！豈會訓我。”

洛昇平要逮她撓癢癢，被明婉嬉笑著躲去了外屋。

洛昇平微微笑著，打開了信件，讀著那無比熟悉的字跡，思緒已然飄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