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宗族府邸,窗外殘陽鮮艷如血。
這抹血紅色的陽光透過窗子,勾勒出大殿內(nèi)首座上的那個孤單身影。
青石地面上傳出一陣陣的顫動,桌上的茶杯,都蕩起一陣陣的漣漪。
這顫動已持續(xù)了半月之余。
秦九霄似乎早已習慣了。
他左手抓著一塊玉盤,此乃護族大陣陣眼,他將右手握著的一顆靈石放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清茶。
秦九霄才滿四十不久,胡子已近乎全白。
他不過是偽靈根,沒得天賦,終日忙于家族內(nèi)務,至今仍是胎息修為。
他是秦家第三代的弟子。
自秦家老祖偶得仙緣,因過了仙門收徒的年紀,于是在這鐔城一鍛器鋪干些雜活,積攢了些靈石。
臨老娶了妻,自此往下傳了三代。
三代中各脈開枝散葉,也出了煉氣修士。
但或死于爭斗,或死于仇殺,在這批年輕族人成長起來前,終于來到了族中無煉氣的真空期。
半月前,他秦家突遭魏家圍殺。
想盡了辦法,也無人搭理。眼下陣法告破在即,已是必死之局。
“光有一些財力,便建起仙族,不過是空中樓閣,未能遠慮。”
“族中煉氣修士一死,便是徹底任人魚肉啊。”
秦九霄嘆息了一聲,默然無語良久。
對這結(jié)局到來,抗爭了如此之久,多少有些淡然。
良久后,他終于對座下單膝跪在最前方,背負長劍的青年說道:
“長風,差不多是時候了。”
秦長風是這一代人中最有天賦的一個,但也不過是一四靈根,至今仍是胎息第三境。
秦長風看著座上長者疲憊的雙眸,這道安詳含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讓他淚流不止,渾身顫抖,情不自禁喚道:
“爹爹……”
秦九霄揮了揮手:
“你們各自躍遷離去吧。”
眼前十多名年輕人,便是家族第四代族人。
他們或長或少,或有靈根,或為凡人,最后磕頭施禮時,皆是眼中含淚。
片刻后,他們身形模糊,在秦九霄陣法的催動下,各自躍遷而走,殿中就剩他孤零零一人。
大地的顫動越來越劇烈,便是這大殿,都禁不住搖晃起來。
又是一刻鐘后,護族大陣終于被強行破開一個缺口,秦九霄“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他還想用真元配合神識,再將這個缺口凝結(jié)回來,可緊接著,又是煉氣修士的全力一擊,轟在這大陣之上,整個陣法被徹底破除。
秦九霄再也支撐不住,七竅黑血如同蚯蚓一般爬滿了他的臉龐,沁染了他身上道袍,從椅腿上四溢開來。
在這一瞬間,秦九霄的本源受到重創(chuàng),腦中像是挨了一記重擊,整個識海一片混沌,耳朵之中全是嗡鳴之聲,眼睛里什么都瞧不見。
好半天緩過神來,眼中就映出一點寒芒,耳邊風聲大振,一道長虹自天外瞬間席卷而來!
秦九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便被陸沉東的長槍貫穿,連人帶椅刺飛了出去,釘死在后墻之上,兩眼激凸,暴斃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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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恍惚之后,秦長風被陣法躍遷而出。
四下一望,人就在陳家舊院旁,不遠處便是秦家府邸,安安靜靜,殘日當頭,說不出的靜謐。
煉氣修士的攻擊全被陣法吸收,消失無形,除了些許震顫外,再無異象。
除了修士之外,城中老百姓誰都不曉得,有一個大族即將遭受血腥屠殺。
秦長風抹了把眼淚,往西而走。
躍遷出城的全是誘餌。
秦九霄早就與他交代,要他藏入城中,出其不意,可能還有一線生機。
在傳出之前,秦長風身上已貼了隱蔽了靈符,身上帶了家族僅剩的靈符和法器。
他按秦九霄預定的計劃,先藏入一院落,預備在晚間躲入八里坊,等風頭過去之后,再設(shè)法出城。
可他剛踏出兩步,就聽到耳旁有個清脆聲音傳來,語氣中似乎還帶著興奮:
“哼,等你好久了。本以為蹲守這內(nèi)城的躍遷點是個無聊的差使,卻不曾想來了條大魚。”
秦長風臉色難看地回過身子。
就見魏凌風一身墨袍立于屋頂,他衣袂飄飄,右手戴著天罡臂鞲,眼神中滿是戲謔。
秦長風面色蒼白,牙齦幾乎咬碎。
知道是孫家猜著了他秦家大陣躍遷的點位,泄了秘,恨恨地道:
“孫仲和,你全族不得好死!全要下地獄!”
魏凌風卻是冷笑道:
“怎么小子,誰讓你秦家不識時務,負隅頑抗?又怎能怪得了別人?”
雖然魏凌風似乎很有興致地想多聊兩句。
但秦長風知道,他無論如何都敵魏凌風不過,越拖延時間,等附近的魏家族人趕來,他逃出生天的幾率越是渺茫。
當下他長劍對魏凌風隔空一揮,劍上寒泉符打出,一道冰霜在房上蔓延,將魏凌風雙足被凍成冰晶。
秦長風也不戀戰(zhàn),雙腿貼上神行符,轉(zhuǎn)身拔腿便跑。
魏凌風冷哼一聲:
“雕蟲小技。”
他臂鞲上的龍頭微微張開,一道紫芒激射而出。
這紫芒來勢猛,速度快,秦長風沒得高品階的身法道術(shù),邁不開步子,來不及躲閃,被這紫芒擊了個正著。
此時他腰間藏著的玉佛閃爍出符文,光亮綻放,替他擋了這一致命擊。
可還不待他慶幸,這道紫芒并未就此消散,激蕩而出的電弧仍兀自作用,他身體挨了這紫弧,渾身酥麻,腳步踉蹌,速度被拖慢了七分。
魏凌風花了幾息時間,掙脫了這冰霜,三步并做兩步,便趕到秦長風身后。
這么些年的爭斗下來,秦家的法器、符箓、丹藥等,早消耗得所剩無幾。
秦長風身上再無多余寶物,一咬牙,回劍急刺而來。
見到這只是幾分形似的回馬槍,魏凌風心中起了一陣厭惡。
他扭頭輕易讓過,右手一拳擊在秦長風胸膛,打得他胸膛凹陷,五臟六腑擠成一團,一口鮮血往魏凌風臉上吐去。
魏凌風早已讓開身子,右手蟠龍的龍爪自秦長風脖頸處一割,尸身倒地,一顆頭顱就這樣被他提在手中。
“才割了一個腦袋……此時陣法已破,可以回去瞧瞧熱鬧,沒有必要再守在這里。”
魏凌風把秦長風尸身搜刮一番,取了儲物袋,使了個驅(qū)塵訣,揪著秦長風的頭發(fā),提著這個血腥的頭顱,便往秦家府邸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