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剛到卯時,太陽剛剛掛上樹梢,洛府正門口處便站著一長一少。
長者實際年齡應(yīng)當(dāng)四十往下,可若不細(xì)看,只是粗略觀其樣貌卻覺得他足有五十歲。
他滿頭長發(fā)花白,面容消瘦,眉宇間難掩疲憊。
他眼睛黯淡,眼窩凹陷,眼下一片青黑,身形修長,肩膀?qū)掗煟瑓s微微佝僂著身子。
他身旁的那小子長得像他,雖然模樣年輕,卻也沒得年輕人的朝氣,如朽木般死氣沉沉。
就聽那長者對門房道:
“煩請相報,就說朱家朱元義,攜嫡子朱啟賢求見洛家家主。”
聽到呼喚聲,阿福忙答應(yīng)了聲,趕忙回府內(nèi)稟告。
不一會兒,洛昇平迎到府門前,攜著朱元義和朱啟賢一齊入了洛府正殿。
三人落座后,朱元義和朱啟賢均不做聲,只是目光看著青石地面,在端茶道謝后,便良久失語。
洛昇平能領(lǐng)略這微妙的意思,同著他們沉默良久,自問說不出如何寬慰的話來,最后仍開門見山直說正題,開口問道:
“朱家主如何得來,魏家最近盯得不緊罷?”
朱元義道:
“最近盯得不緊,倒是洛家要再三小心,他們極有可能對你等出手。”
洛昇平道:
“這我理會得。雖然我估摸著他們只是再做試探,但還是馬虎不得。我已把我二哥從桃溪村叫了回來,村中靈田也不管了,以免他們下手毒害。”
朱元義又是良久無語,而后抬頭看向洛昇平,沙啞說道:
“洛家主,我此番前來,只是最后再問一句,洛家同周家可否沾些親故,有些關(guān)系?”
洛昇平?jīng)]有直接回答,而是問道:
“朱家可是想要通過我洛家進(jìn)獻(xiàn)寶物?”
朱元義道:
“正是如此。”
洛昇平沉吟片刻后,問道:
“倘若我洛家和周家實則并無關(guān)系呢?”
朱元義沉默,心中泛起酸楚。
他昨日在街道上,居然被魏家才二十多歲的小子,給打得亡命奔逃,失了法器,對前途已徹底絕望。
現(xiàn)在他敵不過魏家,將來更敵不過。
他此番過來,只為抱有最后一分希望,那就是托上四大家這層關(guān)系,滅了魏家。
要三年前,他對洛家和周家的關(guān)系深信不疑,可是這幾年來,洛家和周家完全未有往來。
所以朱元義這次過來,已不似前些年,對洛昇平此番話著實信了七、八分,他搖頭苦笑道:
“那我等這幾家胎息世家,這次終將在劫難逃了。唯有同周家搭上線,還有一線生機(jī)。”
洛昇平?jīng)]有搭茬,而是問道:
“朱家主到底握有何等寶物?”
朱元義嘆息一聲,說道:
“這其實是我和魏家共同的秘密,既然現(xiàn)已到了這般田地,說與洛家主也無妨了,不過洛家主還是勿要外傳。”
洛昇平點了點頭,沒有再做聲,靜靜聽朱元義說話。
“多年以前,我朱家和魏家兩家族長輩,共同探得了一處秘境,各得了一方寶物。約定共同保守秘密,期年之后再探。”
“我朱家這寶物,沒得其它效用,只是能穩(wěn)定得些靈石。所以我家族也借這尊寶物,穩(wěn)定賺得些許靈石,這才攢下許多基業(yè)。”
洛昇平暗暗點頭,難怪這朱家看起來頗有些財力,原來是得了寶物。
“那魏家的寶物究竟為何?”
朱元義搖頭道:
“實話說來,我也并不清楚。不過經(jīng)過這么多年,我也得了些猜測,應(yīng)當(dāng)是一件能讓人提升靈根資質(zhì)的寶物。”
提升靈根資質(zhì)?洛昇平心中暗驚。
他已不是當(dāng)初的懵懂修士,這等寶物絕少有見,他當(dāng)然知道這等寶物分量。
可惜朱家也沒有實據(jù),不然放出風(fēng)聲,魏家必然岌岌可危。
可現(xiàn)今哪家世家沒有幾句謠言?這等消息,傳出去也不得有人相信。
洛昇平又道:
“你為何不直接找到周家貢獻(xiàn)此寶?四大家的門路雖然很難,但是既在鐔城內(nèi),總會露出縫來。”
朱元義嘆息道:
“這等寶物雖然貴重,但是只能換些靈石,并不能解周家燃眉之急。只有道友這等能在周家面前能說上話的人,貢獻(xiàn)此寶,才會讓周家買個情面,幫忙站出來。”
洛昇平?jīng)]有說話,朱元義繼續(xù)嘆道:
“悔不當(dāng)初吶。當(dāng)初我朱家得了這處寶物,就當(dāng)極力提升修為,為何執(zhí)著于這幾處產(chǎn)業(yè),想著再多賺得些靈石!如此目光短淺!”
洛昇平想了想后,問道:
“朱家可傳有煉氣功法?”
“自然有的。”
“那朱家主在胎息巔峰已這般久,是不是早可以著手準(zhǔn)備突破了?”
聽到這話,朱元義卻驀然垂下了腦袋,露出深深地苦澀,他說道:
“我不敢突破,也不能突破吶……”
“又不是那魔修彘鬼……我等正道修士突破這煉氣,少說閉關(guān)一、兩年,多則三、五年。”
“到了那時,我是突破了煉氣,可是……朱家呢?”
朱啟賢也是低著腦袋,指甲深深地掐入肉里,眼中含淚,咬牙切齒道:
“爹爹,都是我等兒孫無能。”
洛昇平聞言,默然無語,暗自嘆息。
這朱家便是過于瞻前顧后,有謀無斷。
若然是他洛家,無論何等境地,第一時間便會讓洛青陽去內(nèi)城突破煉氣,他洛家必鼎力相助。
哪怕在洛青陽不在的時日,家族面臨困境,應(yīng)對的辦法總會有的,總比等死要強(qiáng)得太多!
這朱家三年多了,多少次生死危難,不都撐過來了?
朱元義覺得朱家沒他不成,不過是一廂情愿罷。家族是那汪洋,從來都沒有哪個家族會離不開哪窩水洼。
良久,朱元義問道:
“洛家主,你也說個實話,你們和周家到底有無關(guān)系。”
洛昇平無奈一笑,說道:
“朱家主心中已有數(shù),又何必再問。”
朱元義和朱啟賢眼眸同時一黯,朱元義張了張嘴,最后說道:
“洛家主,那我等便告辭去了……這寶物要換整個魏家怕是不得,我看能否用這樣寶物,最后換得魏家?guī)讞l人命,估摸著還是可行的。”
洛昇平默默搖頭。
這確實是不是辦法的辦法了。
這般交易,誰也保不住會不會被殺人越貨,唯有四大家的信譽,可能還是能指望上些。
就在朱元義準(zhǔn)備離座時,洛昇平突然問道:
“朱家主對魏家二子不和之事,可否有所耳聞?”
朱元義一愣,道:
“這倒是早有聽說,洛家主莫非是想使個離間計?我們五族同盟還在時,便商議過,嘗試過若干法子,最后都被識破了,沒有奏效。”
洛昇平淺笑道:
“可能你們同盟只考慮過陰謀詭計,沒嘗試過使用陽謀。陽謀者,即便對方知曉,也無可奈何。”
朱元義看著胸有成竹的洛昇平,心中把所有想過的法子回憶了一遍,無論陰謀陽謀都想過了,還能有何妙計?
半晌后,朱元義開口問道:
“敢問洛家主,計將安出?”
洛昇平輕輕一笑,眼含殺氣:
“不惜任何代價,殺了魏無涯。只要魏無涯身死,魏家二子必將內(nèi)斗。內(nèi)斗起來,必然元氣大傷,自此再無心來滅我等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