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有半刻鐘的時間,洛謙成終于開口:
“在一些神怪志中,多數時候是好事。但就怕……”
洛謙成沒有繼續說下去。
洛恒忽而開口道:
“月初之時,鐔城仙人老爺忽然起了爭斗,整座鐔城忽明忽暗,飛沙走石,莫非……”
洛恒壓低聲音:
“是為了爭奪此物?”
洛昇平搖頭道:
“定然不是。如果他們遺失了寶物,必在城中刮地三尺。”
洛青陽道:
“相傳是四大家之首的周家大老爺壽元將近,群敵環伺之下,出手借以立威。”
在洛青陽說罷后,屋內安靜下來,沒人說話,落針可聞。
鐔城四大家,周古葉艾。
當他爺爺還是洛家的大少爺時,就被告知,不要去惹在袖口繡有這幾家姓氏的人。
若然生了事端,必是滅族之禍。
這條告誡如同祖訓一般傳到洛恒的頭上。
雖然現今的艾家一夜消亡,轉而被莫家取代,可四大家依然還是四大家,同那緊箍咒一般,時刻警醒洛恒這是他萬萬惹不起的存在!
洛昇平在沉默半柱香的時間后,斷然道:
“珠子,咱們得留下。”
洛恒沒有做聲,算是默認了洛昇平的決斷,洛昇平又道:
“二哥,你是不是約好了去梅花觀?”
洛青陽點頭道:
“就在大后天。”
洛昇平道:
“那在你去的第二天,我拿著珠子尋一處僻靜所在試一試。二哥,你就在梅花觀藏幾天。”
“萬一生了事,我人不人鬼不鬼的尋來家里,你好得逃脫。”
洛昇平本是半開玩笑的話,洛家幾人懷著心事,沒一人領略到他的意思。
洛青陽搖頭道:
“你等呆在家里,我帶這顆珠子去梅花觀一試。三清真武在內,想來這邪祟還是會怕它幾分。”
洛昇平還要再反駁,卻見洛恒擺了擺手:
“就這么定了。我讓吉祥帶小夕出去躲一躲,總要為我洛家留下些血脈。”
洛昇平輕輕嘆息一聲,未做言語。
誰料一直安靜自娛自樂的洛明夕忽然嚷道:
“我哪也不去!我就呆洛府。”
洛恒皺起眉頭,正欲訓斥,卻聽得洛青陽忽然道:
“就依小夕的罷。”
洛明夕呆了一呆,這還是他生平第一次見他二哥用一種近乎肯定的眼神看著他。他抿了抿嘴,低下眼去,不再說話。
洛昇平最是明白洛青陽的意思,當即一笑,輕輕解釋道:
“老爹,今我洛家即將遭遇前所未有的變革,你再寵著他,其實是在害他。”
洛恒心中嘆息,末了卻道:
“那便這般計定了。”
半晌后看向洛昇平道:
“可有其他打算?”
洛昇平端坐著思慮一番,開口道:
“老爹,明日你先交代一番府丁讓加強戒備,并想法子再湊些銀錢,做婚禮之資。”
“二哥,你也讓幾位弟兄幫忙戒備,并親自帶著這珠子去梅花觀滴下血液。同時讓你弟兄們查探一番,搞清楚這王老三到底玩的什么名堂。”
“我自交代林石把這筆債務還了。小夕,你明天再帶我去那處獄舍看看,再找找還有沒有遺漏其它物件。”
幾人點頭后,依計各自散去。
-----------------
兩日后。
債務順利歸還,并未再起波瀾。
洛家幾兄弟揣度一晚,也沒得出如何的看法,唯有洛昇平隱有猜測,卻是壓在心底,沒有說出來。
清晨,洛青陽赤裸上半身坐在院中,漂亮的線條在陽光下清晰分明。
通房丫鬟梅香正彎腰站在一旁,拿毛巾從桶中打水幫他擦拭身子。
洛青陽問道:
“老爹不在府上?”
梅香面容清麗,有著纖細好看的黛眉,冷風吹得臉頰現出紅暈,汗水將長發黏在臉上,顯得楚楚動人。
她擰了把水,笑道:
“一大早便出了門,不知去了哪。”
洛青陽沒有再說什么,直到沐浴更衣畢,臨分別時,從懷里掏出一件銀飾,交在了梅香手上。
這是一對銀鑲墜兒,上面嵌有珍珠,頗為精致漂亮。
梅香俏麗的臉頰上飛起兩酡紅云,低著頭,沒有說話,緊緊攥著墜子往西廂而去。
洛青陽一路北行來到弟兄瞿三家。
他的好友瞿三、楊業,劉武和潘秀才都在,且早已等候多時。
這四人容貌各異,打扮五花八門。
除瞿三同是一般的紈绔子弟外,其余三人都是江湖浪蕩子,無業游民。
他們乃洛青陽在城東打拼的左膀右臂,沒少幫著沖鋒陷陣,或拿些主意,他們的日常花費幾乎都由洛青陽供著。
“這兩日,可有什么新的消息?”
瞿三道:
“陽哥,那通元武館的再三挑釁,我們又與之起了沖突。那阿武好生囂張,幾個弟兄傷在他劍下。”
洛青陽沒有什么表示,只是目光陰冷。
在鐔城城南這塊,除了官府和修仙世家外,膽敢與之沖突者,也就這通元武館。
單個通元武館,洛青陽不在眼中,只是通元武館所在的舞陽街,還有另兩處武館所在。
此三座武館雖明里較勁,但是暗中聯系緊密,和府兵也有許多勾結,著實不好對付。
洛青陽繼續問道:
“王老三那邊如何?”
瞿三低聲道:
“就他最為奇怪,府邸正常出入,未有設防。”
最為魁梧的劉武上前一步,低聲道:
“陽哥,要不我去王老三家中試探一番?”
潘秀才搖著紙扇道:
“就怕他使的不是空城計,而是請君入甕。”
洛青陽沉吟良久,記起洛昇平的叮囑,緩緩道:
“兩邊暫且不要妄動。”
說罷,領著一行人往梅花觀的方向走去。
梅花觀在東城門外數里地的一座小山峰上,道館大門厚重,門扉上雕刻云水紋,在兩邊門楹上貼了一副門聯:
“傲骨凌寒獨自開,暗香浮動報春來。”
大門此時緊緊關閉,幾人輕車熟路地摸到側門,側門乃虛掩著。
劉武當先推開側門,幾人自側門魚貫進入觀內。
這是一座綠意盎然的庭院,四周種著梅花和松柏,兩側是原木和青磚搭建而成的道舍,檐角掛著銅鈴。
道人榮陽子,俗名張祥貴者已在院內等候多時。
梅花觀觀主乃是榮陽子師傅,在年初便云游去了,梅花觀便交由他唯一的徒弟打理。
于是乎好好一個道館,成了賭博斗雞玩樂的地方。
是夜。
洛青陽獨自居于最北端的道舍,他的好友各自幾人居于一處。
下午晚間,洛青陽一如既往地玩樂,此時也沉沉睡去,和平時沒什么兩樣。
隔壁屋子鼾聲如雷,一直到三更天,洛青陽驟然睜開雙眼,起身往屋里的便壺小解。
回來躺床時,手指用極細微的動作在劍刃上輕輕一劃,一滴鮮血滴落在手心的珠子之上。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這鮮血沒有飛濺開去,好似被珠子給吸收了一樣,溶進珠子內部。
洛青陽看也不看,回到床上蓋好被子。
這珠子在吸收洛青陽血液之后,便不在發出熱來,連帶著表面那抹深邃的黑暗逐漸褪去,如平常玉珠一般無二。
一道若有似無的神異聯系和珠子建立了起來。
洛青陽緊蹙的眼眉終于舒展開,他把珠子放入懷里。
很快,屋內輕微的鼾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