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一棟棟極具年代感的住宅樓。

雜亂無章的電線穿梭在樓棟間，過大的用電負荷讓僅有的路燈都變得閃爍、昏暗。

借著燈光所能映射到的地方，還能隱隱可以看見不少盤布的蜘蛛網(wǎng)。

回家的終點站，到了。

他們一家的住宅，在七樓——樓棟的最高層。

吱呀。

蘇海林打開房門走了進去。

蘇默如同坐出租車時一般，依舊被二人夾在中間，李小梅走在最后。

踏入房門，一股似有似無的鐵銹味涌上鼻尖。

仔細的聞一聞，這股鐵銹味又轉而被空氣清新劑迅速掩蓋。

夫妻二人又同時走進了一個房間，關上了房門。

蘇默皺了皺眉，獨自站在客廳中央。

雖然沒有了被前后夾在中間的壓抑感，但他此刻卻絲毫沒有可以自由挪動步子的輕松。

他打量起這間屋子里的陳設，透明的玻璃茶幾上鋪設了一張黑色的桌布。

上面放著一個燈盞，有一根即將燃燒殆盡的蠟燭，在散發(fā)著微弱的燭光。

記憶里橘黃色的翻毛皮沙發(fā)，此刻鋪上了白布。

窗戶上不知何時貼了一個十字架，借著窗外微弱的燈光，一道十字架的虛影不偏不倚的投射在茶幾上。

……

“蘇默，往前走，那個房間是你的臥室。”

就在這時，李小梅在蘇默的耳邊輕聲響起。

后者頓時嚇了一跳，忍不住趔趄了兩步。

轉過身來，李小梅不知何時來到了他的身后，一邊說著，一邊保持著用手指向前方的姿勢。

那是一扇黑色的木門。

“你……你怎么一點聲音都沒有！”

蘇默忍不住發(fā)出一聲質問，語氣很重，顯然有所驚嚇。

短暫的怒火散去，他的呼吸開始加重，咚咚咚的心跳聲直竄嗓子眼。

“怎么，兒子，你連自己的臥室都不認得了嗎？”

她并沒有理會蘇默的問題，而是依舊指著那扇黑色木門的方向，目光絲毫沒有從他身上轉移。

“我……”

蘇默努力的壓抑著心悸。

“我知道……”

李小梅點點頭，將手臂放了下來。

“媽……妹妹呢……”

蘇默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想努力讓自己看上去顯得輕松些。

“哦……蘇楠她死……睡了。”

李小梅回答道。

在‘死’和‘睡’這兩個字之間，她的發(fā)音有些故作混淆和躲閃。

給人一種聽不確定的感覺，分不清是‘死’還是‘睡’。

“媽，你不給我做飯嗎？我有點兒餓了。”

蘇默繼續(xù)道。

李小梅面色一滯。

“不是給你準備了盒飯嗎？”她頓了頓，回頭看了眼身后的房間，又轉過頭來。

“做飯這種事情，一直以來都是你爸的職責。”

“他做的飯菜很好吃，不是嗎？”

“不過不巧的是，他一進去就倒頭大睡了。”

李小梅說著，指了指蘇默手中拿著的盒飯。

“將就吃吧，這也是你爸為你精心制作的。”

李小梅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笑容。

“嗯……好……”

結束了并不走心的尬聊。

李小梅頭也不回的進了房間，客廳里就只剩下蘇默。

茶幾上的蠟燭也幾乎燃盡。

走近那扇黑色的木門前，蘇默想要敲敲門，卻又怕發(fā)出的聲響驚動了他們，索性放棄了這個打算。

吱呀。

握住門把手，輕輕一轉，房門擺脫了束縛，緩慢的朝著房間那一側打開。

走進房間。

那股鐵銹混雜著空氣清新劑的味道瞬間變得強烈。

多呼吸兩下，那股鐵銹的味道甚至蓋過了空氣清新劑，聞起來讓人逐漸心生惡寒。

蘇默強忍著不適，朝著左側的墻壁摸索。

啪嗒。

電燈的開關按下，頭頂?shù)穆杂行┗璋档陌谉霟袅疗稹?

關上房門，環(huán)視一圈房間內的陳設后，看上去一切正常。

蘇默將盒飯放在書桌上，又將房間的窗戶全部打開。

現(xiàn)在是夏季，按理說晚上的風不會太冷，可蘇默卻覺得，吹在他臉上的風，異常的冷。

也有可能是這幾天下了雨的緣故。

給房間通風了一會兒，那股鐵銹味才有所緩解。

蘇默本想撲倒在床上，肚子卻咕咕咕的叫了起來。

看來是餓了。

畢竟快兩天沒吃飯了。

被活埋在墳里，再徒手一點點的爬出來，如今還能保持走路不倒的狀態(tài)，蘇默也有些佩服自己。

打開蓋子，略帶幾分青椒的香味飄進鼻腔，讓人不由得口齒生津。

蘇默并沒有大快朵頤，只是夾起一塊肉放進嘴里，一邊咀嚼，一邊回想著這兩天所發(fā)生的事。

“或許……我真是一個重度精神病患者？”

“而且還有精神病院的蓋章認證……”

……

“將近兩天沒吃沒喝，我是怎么扛過來的？”

“難道這一切真是我的臆想嗎？”

……

“可我真的好痛……我爸那一鏟子拍在我腦袋上……我媽那一腳踹在我的鼻梁上……”

想到這里，蘇默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卻發(fā)現(xiàn)……

被鏟子拍打的地方完好如初，被踢骨折塌陷的鼻梁也如正常般筆挺。

……

“好像遺漏了什么……”

蘇默回過神來。

“差點忘了，還有拿走我全部貢品的妹妹蘇楠……”

“她那副極度扭曲、貪婪的表情，令我太過于深刻……”

回想起李小梅告訴他的，蘇楠……睡了。

可蘇楠自從五歲開始，就表現(xiàn)出異于其他孩子的獨立。

她更喜歡和堅持自己一個人睡。

而自己從那時候開始，便一直開始了睡沙發(fā)的宿命。

在這處區(qū)域的老舊住宅，兩室一廳是標配戶型。

“蘇楠去哪兒了？”

“等等……什么時候……這間臥室成了我的房間了？”

蘇默有些驚詫。

唔……

他突然胡亂的扒了幾口飯，撐滿腮幫子，這肉太咸了……

唔……

咀嚼著，牙齒被硬物咯了一下。

蘇默沒忍住疼痛，直接就吐了出來。

啪嗒。

一小塊黃色的東西掉落在地板上，發(fā)出脆響。

不遠處還有一個指甲蓋大小的紙團兒，從飯里滾落出來。

蘇默將那塊兒黃色的東西撿起來，上面印有一個卡通圖案。

好奇的攤開紙團，里面竟然有一段文字：

我是吳三七，我不知道，你是先看到這個紙團，還是先吃到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