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有人接你回家還不樂意？”
“總比這樣四處流浪強吧？”
值班人員微笑著，朝蘇默努了努嘴，又遞了遞手中的盒飯。
“可我不是流浪漢。”
蘇默強行擠出幾分鎮定，將盒飯接了過來，還不忘強調了一句。
“我剛才看了眼你的信息，精神病患者，重度的那種。”
值班人員轉而坐到了蘇默的對面，面帶笑容的盯著他。
“所以，我認為你這是精神錯亂下的……一種狡辯。”
蘇默搖搖頭，直了直身子。
想要說些什么，卻又發現組織不起任何實質性的邏輯和證據，來證明自己不是精神病的胡言亂語。
看著手中的盒飯，目光穿過透明的蓋子，可以看見肥瘦相間的回鍋肉，還有菜心。
看起來很有賣相和食欲的樣子。
這確實是出自父母的手筆。
但此刻，卻更像是一把催命的提前槍。
……
吱呀。
不多時，詢問室的門被推開。
蘇默知道，該來的還是來了。
一對中年夫妻走了進來。
他們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邋遢身影，通過身上的外套，一眼就能確認那是蘇默。
只是在不同的的角度看去，可以看見二人的嘴角，在這一刻不約而同的抽了抽。
一絲不易覺察的暴戾情緒自二人臉上一閃而逝。
“你好警察同志，我叫蘇海林，這是我媳婦李小梅。”
“他是我兒子，蘇默。”
“這是我們家的戶口本。”
蘇海林將手中的資料遞了過去。
李小梅則是接話過去，一個勁兒的說著添麻煩之類的話。
“蘇默，你可以走了。”
“在家要好好聽父母的話，下次可別亂跑了。”
……
蘇默絲毫沒有聽進去。
只是麻木的，像是認命般的站起身來，挪著步子走到夫妻二人的面前。
又是一番客套話過后，準備帶著蘇默離開。
“誒，等等，你的盒飯別忘了。”
身后傳來一道聲音。
蘇默在門口停住。
回頭看去，盒飯正被那位值班人員拿在手中，一邊朝自己招手。
“警察同志，不用拿了，這會兒估計都冷了。”
“我們回去給他重新做就是。”
李小梅走上前來，拉起蘇默的手。
“國家有宣傳政策，不能浪費糧食，我看這還是熱乎的嘛。”
這讓夫妻二人有些語塞。
李小梅也只能松開蘇默的手，讓他去拿回盒飯。
……
“小伙子，你的盒飯，可要拿好喔……”
“我叫吳三七，遇到麻煩事兒，可以繼續來找我。”
蘇默接過盒飯，那一頭卻沒有立即松手。
吳三七的語速有點快，刻意壓低了聲音…
“你相信我說的話？他們真的要殺我……”
蘇默眼前一亮。
吳三七卻是搖搖頭。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如果回去他們打罵你，家暴之類的，可以來警察局尋求幫助……”
呃。
剛燃起的希望瞬間消失。
蘇默的心情一下子又重回谷底。
他沒有接話，只是茫然的點點頭，轉身跟著蘇海林二人離去。
……
警察局，辦公室內。
“老吳，情況咋樣？”
吳三七推開門，先前負責詢問蘇默的那兩個警察便湊了過來。
高個子的叫徐波，矮個子的叫陳遠。
吳三七沒有說話，而是緊皺著眉頭，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飲而盡。
“情況不是很樂觀。”
茶水下肚，吳三七擺手道。
“這么說，那小子是危險了。”
“不，準確的說是……必死無疑了。”
身旁的二人面色皆是一凝，語氣中略帶惋惜。
辦公室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讓人極為的壓抑。
“老吳，你在里面待那么長時間，就沒給那小子留后手？”
徐波有些疑惑道。
“留了，在他的盒飯里。”
“只要他別把盒飯扔掉，并且打開，就會看到。”
吳三七點點頭，露出一副頭疼的模樣。
“盒飯里……”
陳遠有些難以置信。
“不然呢。”吳三七蹙眉。
“那倆臟東西的實力，絕對不在我們之下，你跟他們接觸的時候也感受到了吧？”
“我還能怎么辦？總不能明著來吧？”
吳三七喝了口茶水。
二人點點頭，表示認同。
“況且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們不清楚嗎？”
“今天是七月十五，鬼節！”
吳三七繼續補充道，臉上帶著忌憚之色。
“那這小子今晚上的處境……”
徐波想要說的話，被硬生生的卡在喉嚨里。
“不一定，我看這小子也有些不簡單，只是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而已。”
“反正目前……我只能表示惋惜。”
陳遠插了一句，聳了聳肩，無能為力。
“算了，等晚上再說吧。”
……
回去的路上，三人打了一輛出租車。
明明副駕駛可以坐一個，可夫妻二人硬是要坐后排。
蘇默理所當然的被夾在了中間。
“兒子，餓了吧，媽回去給你做好吃的。”
李小梅露出一臉心疼的模樣，看向蘇默，一只手撫摸著他的后腦勺。
“媽，不用麻煩了，這盒飯還是熱的。”
蘇默搖搖頭，硬生生的擠出這句話。
此刻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自己的后腦勺上。
腦海中浮現出母親李小梅站在自己墳前又哭又笑的詭異模樣。
“這到底是個什么怪物……”
“她的手……突然變成利爪……”
蘇默在心中猜測著。
一直沒有說話的蘇海林湊近了些，拉起蘇默的手，面露擔憂。
“兒子，你到底咋了呀？”
蘇海林輕撫著蘇默的手背，傳遞出來的感覺讓人莫名的舒服，絲毫沒有一個大男人該有的粗糙。
“醫生說了，重度精神病患者……一般都會看到，或者說是臆想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你是看到了什么嗎？”
蘇海林停止了撫摸的動作，轉而是認真的盯著蘇默。
盡管目光沒有和他對視，但蘇默能明顯的感受到，自己的側臉，有幾分的灼熱和刺痛。
“在出租車上……就要動手了嗎？”
蘇默的內心緊了起來。
逃不掉的。
“都怪我跟你爸不好，沒把你照顧好。”
“對不起……兒子。”
李小梅的眼眶中似有淚花在翻涌。
出租車繼續行駛著。
三百米……五百米……一千米……
直到離警察局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