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二十天,我沒有去見聶青,也不想再見到他那副醉生夢死的模樣。將士們五十人一隊、一百人一伍,日夜操練。工匠們不停的鍛造出新的箭和矛,我們制出新的模具,讓箭鋒更尖利,可以更流利的插入敵人的心臟。
陳小飛又恢復了往日的沉默,每個有空閑的夜晚,他都會來到我的營房,和我將老虎的骨頭打磨成一顆顆大小均勻的虎骨珠。傳言虎骨有驅邪避害的功效,我們要將虎骨珠串成項鏈給阿婆戴上。每當這時,阿婆都慈祥的看看他再看看我,她用虎皮給我和陳小飛一人縫制了一件皮襖。阿婆總是給我穿上粗布黑衣,時時給我抹上一層摻了豬油的泥灰。我們總是沉默的,我是一個沒有太多過去的人,陳小飛是一個有著太多過去的人,而歷經了滄桑的阿婆似乎早已看透了人世的一切。當年,阿婆新婚的丈夫離別妻子,奔赴戰場,卻永遠的拋下了此生共白頭的誓言,阿婆再也沒有等到他的丈夫。
陳小飛說,我急需一場勝利,他是看到了我的英勇無畏、殺伐果斷,但是將士們還沒有看到,不能帶領他們取得勝利的將軍和將他們呈獻給敵軍分食沒有什么區別。兩國交戰,勝之不武為上上策,我們已經沒有了上上策,只有以最小的犧牲換來最大的勝利的上策。
狼谷關是北擊犬戎的必經之路,只有攻克狼谷關,大軍才能順利前行。狼族多年來盤亙于野狼谷,并以馴化野狼為戰爭利器。他們將戰俘、奴隸任由饑腸轆轆的野狼啃食,狼群嗜血成性、殘暴不堪,屢次大敗我先行軍。
我讓士兵用紗布曬出最細的沙,將松枝裹上一層又一層的松油。陳小飛屢次想探聽我的作戰方案,但終究還是忍住了。我知道,他已經完全信任了我,將他的生命、他部下的生命交付與我。他每天一遍遍的查驗長矛是否已是最鋒利、黃沙是否已是最細膩、每一根松樹枝是否都裹滿了松油。他是一名好的部下、也絕對是一名稱職的副將。
除了長風,我們并沒有帶上其它戰馬。
野狼谷,兩軍對壘。一頭頭饑腸轆轆的野狼被敵軍關在鐵籠子里躁動不已,一只只狼爪迫不及待的撲打著籠門的鐵柱,一雙雙綠油油的眼睛露出貪婪的兇光,一張張血盆大嘴不斷咆哮著流出哈喇子……。一旦籠門打開,這群狼將勢如破竹般劃穿我軍的咽喉。
然而我并未下達進攻的指令,我在等。太陽的光芒毫無遮攔的照在大地上,軍旗的旗翼隨風指向敵軍。敵軍終于按耐不住拉開了籠門,一頭頭野狼爭相沖出牢籠,像離弦的箭一般沖向我軍。就在野狼跳出的那一瞬間,我軍將提前掩藏在地面的松枝點燃。包裹著松油的松枝立即燃起熊熊大火,在我軍與野狼之間形成長長的隔離帶。嗜血是野狼的天性,懼怕烈火也是野狼的天性,領頭的那幾頭野狼,剎不住的跌進熊熊大火,哀嚎著化為灰燼。
我命一隊軍士敲響羊皮大鼓,一隊軍士撤去銅鏡的幕布。霎時,鑼鼓震天,銅鏡將太陽與火焰的烈光反射到余下的狼群上。那狼群哪里見過這種陣仗,紛紛止住腳步,掉頭逃竄。狼族的軍士駕著戰馬上前驅趕狼群,然而戰馬卻懼怕狼群,一步也不肯上前。
我令一隊軍士將包裹著細沙的沙袋擲向敵軍,陳小飛和幾名神箭手將沙袋射散開來,西南風卷起一陣陣的細沙滾向敵軍。眼里揉不得沙子,落荒的狼群驚起敵軍馬群,保護眼睛的敵軍控制不住戰馬,紛紛跌下馬來……
我的戰機來了。沖鋒號吹響,我騎著長風沖入敵營,將敵軍主將一頭斬下。將士們士氣高揚,多年來的恥辱與仇恨在這一刻爆發,長矛的利刃刺破敵人的鎧甲,弓箭貫穿敵人的胸膛,鮮血填滿了溝壑,敵軍的慘叫、狼的哀嚎、戰馬的嘶鳴在山谷中回蕩……。這一戰,敵軍死傷十之七八,再沒有能力盤亙野狼谷。
即使是訓練有素的敵軍戰馬面對逃竄的野狼也會亂陣,更何況我軍從未與野狼對陣過的戰馬?將士們終于理解我只帶長風的原因。這是我真正意義上的首捷,陳小飛特別自豪,仿佛他才是這場戰役的指揮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