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將猛虎捆綁在戰車上，帶回營地。那天的夕陽尤其壯美，余暉灑在大地上，山、樹、草、湖還有我們都披上了一層金黃色，天邊的云彩也是金黃色的。天地之間，一片祥和，就連狼群和鬣狗也停止了爭斗。

陳小飛驅馬緊跟我和長風，他喃喃自語，說了很多很多以前從未對我說過的話。他說，他的父親曾是祁連山下的部落首領，那里背靠巍巍祁連山、腳踏蒼蒼大草原，無數壯碩的牛馬像顆顆珍珠灑落在大地上，他和妹妹每天和族人過著逐草而居的生活。后來他娶到了心愛的女子，那是如草原上的鳳凰般耀眼的女子。如果不是那場戰爭，他會和妻子孩子在靜謐的夜晚躺在草地上，看那懸在宇寰里的星星；他會成為下一任的部落首領，和族人過著逍遙快樂的生活。十年前，犬戎為了掠奪他們的牛羊馬匹，趁著夜色偷襲了部落，他懷孕的妻子、年幼的妹妹以及大部分的族人在那晚被屠殺。那一夜，哀嚎聲響徹山谷、鮮血染紅了湖泊，受重傷的父親將他扶上戰馬，助他殺出重重包圍......。后來，他加入了聶家軍，歷經磨難，從一名小小的武士成長為軍士長、副統領。他說，他的人生再也沒有了希望，他已然只是一件復仇的武器，他永遠記得妻子和妹妹臨死前望向他的絕望的一眼......。他說“嘿，丫頭，如果我的妹妹還活著，也如你一般大小。”

談起他的家人時，陳小飛的臉上出現了從未有過的溫柔。他說，你是體會不了和家人在一起的快樂和踏實的，因為你沒有父母、沒有兄弟、沒有丈夫......。是的，二十年來，我沒有父母、沒有兄弟、沒有丈夫......，師傅也歸隱而去，還好我有阿婆。想到阿婆時，我的心突然緊緊一震，如果阿婆身處險境？我搖搖頭，提醒自己，這一天永遠不會到來，我就是阿婆的盔甲和利劍，我將永遠守護她，就如她陪伴我一樣。

回到營地，我先到聶青的營房匯報軍情。剛到門口，就碰到出帳篷的軍師，軍師看著我，無可奈何的搖搖頭，并深深的嘆了口氣。我進入營房，看到聶青斜靠在太師椅上，垂下的發絲遮住了半邊臉頰，蓬亂的衣衫里漏出半截胸膛。他斜著眼睛看了我一眼，深陷的雙眼布滿了血絲，拿著酒壺的右手舉到半空又無力的垂了下去。“你想說什么就說吧。”他的眼睛里似乎空無一物。

“那就請將軍以大局為重。”我一字一句地說“尊夫人已經死了，人死不能復生，此乃天命。”

他忽地站起來，憤怒的全身顫抖。他說“月璃做錯了什么，要這樣痛苦的死去？上天為什么要這么懲罰她，讓她的靈魂都得不到安寧？如果我和她之間非要有人去死，那個人應該是我！”“你一個沒有愛的女人，你懂什么？”

“作為聶青，我當然沒有資格來懂你。但作為聶帥，末將凌霄請求主帥勿陷于一人之生死，枉顧千萬將士和百姓之生死。懇請主帥傷天下人之傷、痛天下人之痛。”我向他深深一躬，轉身離去。

我聽到他重重的跌坐在坐榻上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