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進跌坐在廢墟里悲聲哀嚎,聲如夜梟。
在場諸多好漢大都目露些同情之色,李彥仙卻圍著莊子廢墟轉(zhuǎn)了幾遭,隨后回轉(zhuǎn)到陳通身邊,低聲道:“兄弟,這莊子燒的古怪。”
陳通卻使眼色制止李彥仙言語,沖著遠處的林子指了指。
李彥仙立時會意,卻招呼宋炎、種虎子、佘佰歲和趙成等幾個。
他快步搶到那林子前,待得幾個繞入了林中,喝道:“誰在內(nèi)里張望?!莫不是心存歹意!”
林中有人“啊呀”一聲驚叫,隨后就見宋炎幾個押解了兩個灰頭土臉的漢子出來。
兩個漢子一高一矮,被押解得眾人跟前,高個兒漢子卻立刻跪倒在地,叫道:“好漢饒命!好漢饒命!”
王稟問道:“你是誰個,卻在那里張望我等?!”
高個兒漢子連忙道:“小人是附近莊上的獵戶李吉,往日常來這史家莊上販賣野味兒,與本處莊戶矮丘乙郎頗為交好。前番史家莊被燒,只矮丘乙郎一個得活,投奔到俺處。
近日乙郎思念亡親故舊,俺買了些紙燭果品陪他來祭奠。只不想見得好漢等一撥人馬來,俺們不敢來沖撞,只好躲入林中暫避些。”
王稟與那矮漢子道:“你便是矮丘乙郎?”
那矮漢子神情卻有些癡傻,只笑嘻嘻的應(yīng)道:“俺便是矮丘乙郎。”
王稟又問道:“你既是史家莊莊戶,可知本處莊子是哪個燒掠的?”
矮漢子笑嘻嘻道:“俺知道,是少華山的那伙兒賊寇燒的莊子,人也是他們抓走的!”
王稟覺得這廝有些怪異,待要細問些,那邊史進卻覷得動靜,抬眼來看時,立時認出了二人身份。
他跌跌撞撞的沖到近前,一把拽起那矮丘乙郎,喝問道:“邱小乙!俺老爹呢?!俺老爹怎地了?史家莊怎落得這般下場?”
矮丘乙郎渾不顧史進的蠻橫喝問,只笑嘻嘻道:“你是哪個?俺怎知你老爹怎地了?”
那邊李吉喝道:“乙郎不要作怪。此乃史家莊老莊主之子史大郎,大郎問你老莊主被誰害了,且據(jù)實回答,不要隱瞞些!”
矮丘乙郎笑嘻嘻道:“原來是史大郎呀!嘻嘻,老莊主被少華山的賊寇害了,整個莊子的人畜都被搶上了山。對了,俺也有個哥哥,喚作丘大郎。史大郎,你可曾見過俺哥哥?”
史進如何還有心思理會矮丘乙郎,他一把撇開矮丘乙郎,轉(zhuǎn)身沖著縮在人堆里的陳通怒道:“陳通!早先你口口聲聲說少華山賊人并不害命,如今我老爹卻被你那親兄弟陳達害了,你還有何話來說?!”
陳通卻苦笑著從魯達身后閃出來,道:“史大郎啊史大郎!我該說你是直腸子,還是該說你沒腦子好呢!別人只一句詐言,就誘你泄我的底細!你難道就沒注意到矮丘乙郎的不對勁麼?”
史進卻昏頭昏腦的叫道:“我管他個倭瓜對不對勁!我只問你一句,我老爹被你兄弟陳達害了,你卻待怎樣?”
只史進說著些,卻感覺臂膀被巨大的力道狠狠地拽了一把,待他回頭,卻見矮丘乙郎正拽著他的胳膊,一臉獰笑的問道:“史大郎!可曾見得我哥哥丘大郎?”
史進吃驚于矮丘乙郎的驚人氣力,卻仍有些漫不經(jīng)心道:“我不曾見過你哥哥丘大郎,你休來問我!”
矮丘乙郎卻咧嘴獰笑,露出一口細密尖牙。
他道:“俺哥哥丘大郎奉史太公之命往去往延安府尋你,你如何見不得我哥哥。定是你心生不良,害了我哥哥!你賠俺哥哥命來!”
這廝說著竟探出一只虎爪一般的手掌,直往史進的后腰掏去。
史進吃得一驚,卻待要躲閃時,竟脫不開矮丘乙郎另一只手的限制。因眾人行路時不好著甲,史進腰肋處無有防護,眼見就要被掏腰剜腎。
這時忽的一槍飛來,恰好挑開了矮丘乙郎的虎爪。
眾人視之,乃李彥仙也。
李彥仙幾槍逼開矮丘乙郎,卻與眾人道:“諸位兄弟且先拿下這廝!”
魯達、呂振等幾個力大的合力上前,幾下便把狂躁不已的矮丘乙郎拿住禁錮了起來。
那邊李吉卻驚恐莫名,連忙跪倒在地不住磕頭道:“好漢等饒命!都是矮丘乙郎那廝瘋病發(fā)作,實不干小人些事兒。”
接著李吉道:“自史家莊被燒之后,這丘乙郎投到俺處,便開始發(fā)些癔癥,見得年輕漢子便問他哥哥丘大郎的下落,但有敢說不知道的,他便發(fā)瘋與人廝打。因為他,小人不知與人賠了多少不是。”
許多好漢聽得,卻都覺得李吉這廝雖少些骨氣,卻也是個有義氣的好漢子。
那邊陳通卻笑了,道:“李吉!休得拿謊言來唬人!別個不知你底細,難道你覺得自己能瞞得過我的眼睛!”
李吉聽得,身子都得好似篩糠,卻只垂目道:“小人句句屬實,實不知何處冒犯得好漢,卻來為難小人。”
陳通卻冷笑道:“李吉,或者我應(yīng)該喚你作畢應(yīng)元才是!當日我在謝家莊放你一馬,不想你竟來此作惡!”
李吉聽得渾身一震,卻仍然咬牙道:“小人實不知好漢說些什么!”
陳通冷哼一句,道:“近些年來,北方遼東一帶的女直人部落當中盛傳一種喚作【人獵犬】的邪術(shù)。
此邪術(shù)惡毒非常。
煉此邪術(shù)者須得選用一對性情各異但情義深重的骨肉兄弟為材,先秘密殺死兄弟兩人當中的性情柔和而軟弱者,并取其尸肉為食,增益其氣;然后以另一脾氣暴躁兇猛之人作獵犬加以引導馴化,可得人形獵犬也。
此人形獵犬若成,兇猛彪悍猶如魔神,殘忍嗜殺堪比太歲,生撕虎豹有如兒戲,辟易千軍只若等閑。
畢應(yīng)元,那丘大郎是你殺的吧!
我只好奇,你既殺得丘大郎,又如何不曾煉得邪術(shù)全功?以致這矮丘乙郎不能成就魔神之勢?”
李吉,或者說畢應(yīng)元聽得這處,卻忍不住激憤起來,叫道:“我怎會不想練得【人獵犬】全功?!只怪潑廝孽畜壞我大事!我殺得丘大郎那日,因急著去康家莊報信,便把他的尸身藏于密林中。不想去得康家莊時,康捷那廝故意拖延耽擱了我三日。待我尋回丘大郎尸體時,他的大半尸身都被一孽畜吞吃了近半···”
然后就是一段令人難懂的詛咒謾罵的話。
只那邊矮丘乙郎聽得,卻抬首怒視畢應(yīng)元,瞪著一對血紅獸瞳怒道:“是你殺了我哥哥?!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我要···”
這矮丘乙郎一邊魔怔般的重復著最后一句,一邊拼命的掙扎起來。
便魯達、呂振等四五條大漢,都有種制不住他的感覺。
陳通卻道:“哥哥們且放開丘乙郎,任他報仇便是!”
眾人聽得,忙不迭的松開了矮丘乙郎。
然后便見那廝如野獸一般竄了出去,直撲倒畢應(yīng)元,對著他連撕帶咬,不多時就將其撕扯成了滿地的碎肉血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