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達養傷的一個多月里,陳通倒也不曾閑著,他專門對武藝最低微的楊春進行了突擊性的培訓。
當然,這也是楊春特意請求的結果。
兩個結義兄弟的真實實力的展露,讓作為墊腳的楊春很是受傷。
楊春尋陳通問自家家傳武藝何以撐不得場面。
陳通倒也知曉其中緣由,便與楊春道:“表哥的家傳武藝傳自真宗朝的勇將楊嗣。那楊嗣在戰場上勇武絕倫,能與天波楊府之楊六郎并稱當世,并非楊嗣的刀法武藝絕頂,而是其人天賦異稟,生來力大無窮,有逐虎擒豹,扼殺熊羆之偉力。
表哥,你祖上楊嗣其人神勇無敵,卻非你家傳武藝無雙。浦州楊氏自楊嗣后,百年來再不曾出得一個拔尖的人物,便是此理!”
楊春聽得,卻是大受打擊。
須知他自幼便聽得家中長輩諄諄教導,矢志復興蒲州楊氏門楣,再現先祖楊嗣之榮光,如今才知以前的所有努力,卻不過是徒勞罷了,這讓他如何不傷心欲絕。
好在陳通并非那等只管殺不管埋的人,待得楊春的情緒稍微穩定些之后,他便與楊春道:“表哥休得氣餒,當年楊嗣老將軍生不逢時,不曾習得上乘武藝,但并不代表表哥你就沒有這等機緣。”
楊春問道:“二郎此話怎講?”
陳通道:“昔年家父曾與將門曹氏子弟頗有些交集,偶得些曹家的刀法武藝傳承,小弟不才,對此般武藝略有些涉獵,表哥若不嫌棄,弟可使練一番,以長表哥眼識!”
陳通這話說的委婉,楊春又豈不知,表弟想傳他高妙的武藝。
自古以來,但凡一門可以糊口的手藝,卻都是安身立命的資本,等閑都是傳子不傳女,傳內不傳外。
而文武之藝,卻是可以貨與帝王家,借此封侯拜相成為人上人的通天路,那都是將門世家的不傳之秘,常人想要習得,簡直就是不可能。
由此可知,當年楊六郎為了收回燕云十六州,特意公開部分楊家槍法授練河北強兵,到底付出了怎樣的決心。
楊春亦知陳通這般傳他武藝,對于他來說絕不啻于父母再造之恩。
他當即拜道:“二郎大恩,為兄無以為報,日后二郎但有所命,為兄絕無二志!”
陳通笑道:“表哥客氣了,自家親戚何必多言哉!”
隨后陳通卻與楊春演練了曹家的刀法,又點撥他些將門秘傳的熬煉筋骨之法,只這些將門秘傳,卻是讓楊春大開眼界。
楊春天賦本不遜色于陳達,只是不得真傳,故本事差之遠矣。
如今他得陳通點撥,自悉心下得苦功,只月余功夫,武藝便有了明顯進步。
這一日,傷勢痊愈的陳達點了二十來個精壯嘍啰,驅兵來到史家莊外叫陣,卻要莊中獻豬羊十頭,金銀百兩,糧草百石,否則便要打破莊子,殺人放火。
那史家莊中頗有三四百家人口,精壯莊戶近五百口,又有少莊主史進這等好習槍棒的領頭人,因此卻也不懼陳達等二十幾個不自量力的“毛賊”。
史進聽得有毛賊來寇莊,當即大怒,卻要點選敢戰莊戶,出去迎擊陳達一干人等。
只史太公歷來與人為善,卻道:“大郎休沖動!那伙賊人索要不多,左右便予他些許物什,何必妄動刀槍傷人害命也!”
言罷,史太公便著人準備豬羊、銀兩并糧草。
史進氣不過,卻又不好違背父命,便提了棒子在莊子打谷場中顧自亂打亂舞,以泄忿意。
只這時,一新近來莊中售賣野物的漢子卻湊上前來,道:“少莊主何以如此氣悶?”
史進斜覷那廝,沒好氣道:“李吉,休得來煩耶耶!惹得耶耶火起,仔細吃棒子!”
那李吉賠笑道:“大郎休惱,小人有一淺謀,或可解大郎煩惱!”
史進聞言,卻是來了興趣,問道:“且試言一二。”
李吉道:“大郎當知,十口豬羊、百石糧草可不是少數物資,那二十幾個草寇便都有千鈞之力,又如何能輕易攜帶了走,必然要借莊中車馬慢行。待得他等離莊遠了,大郎自可帶人趕將上去打翻賊寇,拿去官府請賞。如此既可出氣又能揚名,豈不快哉!”
史進聞言卻是大喜,頓時笑道:“端的是好謀!李吉,不想你竟有這等急智,俺先前倒是小覷了汝!”
李吉故作惶恐的說道:“大郎謬贊,小人實不敢當!大郎乃是實誠丈夫,不似小人只有些彎繞肚腸,上不得臺面?!?
史進哈哈大笑幾聲,道:“你這廝倒是貫會弄嘴兒!待得俺拿了些個賊廝,必與你請賞!”
李吉歡喜道:“小人多謝大郎提契!”
當史家莊的人將一口豬,九只羊,一小箱蒜瓣銀,并十幾車米糧送出來時,陳達卻是陷入了懵逼狀態。
這劇本不對呀!
不是說史大郎性烈,應該沖出來與自家放對么?
怎的就束手雌伏,甘受匪寇勒索了呢?!
但是不管怎么說,史家莊的人乖巧識趣,他等少華山的好漢自也不好做甚,只能懷著些揀了大便宜的愉悅心情,趕著豬羊,架著排車往回走。
由于車子太多,載重太滿,陳達等人手不足,卻只好又從史家莊里雇了些力夫,幫著駕轅拉車,慢慢往少華山趕去。
卻說陳達騎著馬,墜在車隊后面走得頗有些心不在焉。
行了一陣子,隱隱聽得身后有略顯急促的馬蹄聲傳來,陳達一開始并未放在心上。
只待得馬蹄聲近了,忽聽得背后傳來一聲暴喝:“潑賊哪里走!且吃耶耶一刀!”
陳達大吃一驚,猛然回頭,卻見一條大漢倒提一桿大刀,正拍馬沖殺來。
陳達一時措手,竟不及回馬迎戰,只好催馬急行。
奈何此時已然太晚,那漢早殺到近前,提刀便照著陳達后背斬來。
陳達遮架不及,卻只好抱頭滾落馬鞍,堪堪保得性命,唯胯下坐騎卻被那廝一刀砍死。
陳達滾落得地上,連滾帶爬的往旁邊躲過,回首驚怒道:“汝何人耶?俺不曾惹你,何故卻來襲殺俺?!”
那廝一刀砍了陳達馬匹,卻勒住馬韁,大笑道:“毛賊!可識得史家耶耶么?!汝這點本事也敢來史家莊討野火,簡直不知死活!”
陳達這才知曉對方便是史進,心中卻早已悔恨至極,若得警醒些,何至于被對方突襲拿捏。
須知此時陳達坐騎被殺,慣用點鋼槍亦掛在座鞍的得勝鉤上不曾取下,手無寸鐵的他縱然有千般武藝,卻又如何能敵得橫刀立馬的史大郎。
陳達正絕望待死,忽的從車隊前方沖來一騎彪將,一頂盔摜甲,手提大桿刀的漢子奔馬而來,口中大喝道:“史家小兒休得猖狂!蒲州楊春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