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大雨逐漸轉(zhuǎn)小,繼而在入夜后徹底停息。今兒的夜不算黑,月雖不咋圓,卻是銀亮銀亮的。
“噼啪…噼啪…”
荒野上,土路旁,一團火堆噼啪作響。
火是阿狗生的,也不知這小子哪搞來一小塊燧石,拿鐵刀斜著這么一蹭,登時就冒星子了…這倒也沒啥,只是搓出火星和明火是兩個概念,而阿狗便極擅起火。
若換李曦自己,有燧石和鐵器搞點火花容易,可想在陰冷潮濕的環(huán)境燃起明火那就難了。
面對表揚,阿狗只是憨厚一笑。以他的話來說,乞兒若連生火都不擅長,只怕早凍死在哪片荒野了。
“嗐…”
望著繁星點點的夜空,赤膊上身的李曦眉頭微皺,認真思考著以后的路該怎么走。
這是必須思考的問題。
嗚嗚——
現(xiàn)是二月,北方依舊很冷。夜里不時有微風(fēng)刮過,不只是寒,還將腰高的野草刮得胡亂舞動,不時摩擦發(fā)出窸窸窣窣的細碎聲響。
雜音倒沒有很吵,就是多少給人些許不太安全的感覺。
“若不是機制與設(shè)定都生效了,只怕連第一天都頂不住…真就寧為太平犬不做亂世人,這世道普通百姓確實難捱…”
心中呢喃,回想當下這段歷史,李曦不由輕輕搖頭。
初讀三國,他只覺精彩有趣,這時代豪杰輩出群英并起,各種橋段實在快意酣暢。甚至李曦都一度幻想,想穿越來當個大將軍,或是啥運籌帷幄的謀主軍師。
可隨年歲增長,再讀三國李曦卻有了別樣的感覺…他只感那年代的老百姓,是真他娘的苦!
背井離鄉(xiāng)逃?xùn)|逃西,仍免不了被各種各樣的理由殘酷屠殺。
屠城,吃人,好像都談不上啥逆天,只是遮掩下的…甚至都無需遮掩的常規(guī)操作。
想到這里,李曦眉頭已是緊擰,旋即卻又舒展開來。
自己挺不幸,穿越成無依無靠的流民,堪為草根中的草根。但又是極其幸運的,他…有掛。
“騎砍的熟練度影響各項數(shù)值,聽說二代好像還有被動技,拉滿差不多就是個超人,再配上機制和減傷,不死戰(zhàn)神也不是沒可能。”
“出身寒微,招攬人才不容易,或許費盡心思也難有成效。有機會就順帶著招…當務(wù)之急還是殺人練級!只有不斷的殺,不斷的變強,才能在亂世中立足。”
“按機制來說,我應(yīng)該還不受毒物、水火的影響,只受物理傷害…倒是裝神弄鬼的好苗子。先在北方練級變強,瘴氣疾病應(yīng)該也影響不到我,實在不行就逃往南蠻或是交州一帶,也不失為退路!”
隨著思慮,念頭逐漸通達。算是有了方向,李曦頓感輕松。
他已經(jīng)接受了穿越的事實,也沒想著逐鹿中原爭皇帝,那些東西對現(xiàn)在來說太遠太飄渺。
盡力就好,隨遇而安罷!
“大兄,衣服干了…”
見大兄似是想完了事,坐火堆另一側(cè)烘烤衣服的少年阿狗這才出聲。白日李曦脫隊而走,已認前者為大哥的阿狗自然同行。
是,李曦沒選擇跟隨群體。在他看來同行者如果都任人宰割,啥也做不了,那還不如趁早脫離,切不可求那點隨大流的心理慰藉。
更別說人多目標大。
附近可有黃巾在抓雜兵!
“天兒冷,大兄快穿衣吧…”
“哈,好!”
將烤干水分的溫?zé)嵋路f來,少年阿狗見李曦面露笑意,這才順勢問出憋了許久的困惑。
“大兄,刀都砍不傷你,你真的是妖…真的是神人嗎?”
與其余流民不同,阿狗是出來助陣了的。雖未真正參與到戰(zhàn)斗,但戰(zhàn)時他靠近過來,自然也目睹到李曦的神奇之處。
“神人?哈哈!”
接過衣服,李曦看了眼小心翼翼的淳樸少年,頓時忍俊不禁。
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他早些在路上便已想過。
戰(zhàn)斗中受傷必不可免,自己要升級又必然常常廝殺。可以預(yù)見,阿狗不會是最后一個發(fā)此問之人。
“當然不是。”李曦搖頭。
“我不是神…但我得天神眷顧…咳,嗯,天神托夢與我,說當今天下紛亂不止,蒼生苦不堪言,于是便傳我神功,刀槍不入。”
本想說啥家傳氣功,可李曦話語出口,便成了神授…這是個扯犢子的年代,自己不會扯怎能行?
正好,在阿狗身上練練手。
霎時間李曦眉頭輕挑,便是抑揚頓挫:“傳我神功的天神最講公義,他讓我行走世間衛(wèi)他道統(tǒng),盡我所能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
“啊!?”
“那大兄,大兄豈不是大賢良師那般的人物?”阿狗雙眼瞪得溜圓,聽得一怔一怔的,竟是真信了。
“嗯…差不多吧。”李曦頷首,笑著望向自己的小弟。
就見對方滿臉振奮:“大兄,不知這位天神是?”
“他是…”
一時皺眉,李曦發(fā)覺自己并不了解神話體系。好像古代在這方面非常注重,動輒就是無數(shù)個形容詞最后再加個什么真君天帝之類的。
不了解就亂說,容易出岔子。不過,問題不大。
深吸一口氣,李曦神情嚴肅,長嘆一聲方才悠悠開口:“阿狗啊,你可知…時候還未到?”
“啊?啊!大兄當我沒問!”
一句話便徹底堵死了少年的嘴,李曦就見阿狗連忙捂住嘴巴,生怕犯了什么莫名的忌諱。
“哈,倒也不必如此。”見小弟這般姿態(tài),李曦啞然失笑。
“選中我的天神最講究公義,他嫉惡如仇,殺惡人,殺得越多他越高興!只要不殘害蒼生,不胡作非為,便絕無禍患!何況大兄我是衛(wèi)道者,你又是我的小弟…”
這一席話道出,少年阿狗終于松了口氣,也不由露出笑容很是喜悅。
哈哈!天神的衛(wèi)道者,大兄太厲害啦!自己也真是太幸運了!
“呵呵,傻小子。”
微微一笑,李曦舔了舔略微發(fā)干的嘴唇,打算早點歇了。
要盡快趕到代郡,搞匹馬先。
跑長途,誰靠腿走啊!步行是真累也是真慢。按記憶來看自己應(yīng)該處于冀州和幽州的邊界,這里挺荒涼,莫說搞馬,搞碗干凈水都難!
剛下過雨,水倒是到處都有,只是都灘在泥地上,李曦也沒容器舀起來煮沸了喝。
渴到極點只得拿手去舀,咬咬牙強行飲了…真是桿菌又微生。
雖說背靠機制,咋都喝不死,但畢竟也才第一天還沒琢磨透,萬一雖不扣血卻竄稀咋整。那游戲還不用睡覺,他這會卻有點困了…
“夫人,那有火!有兩人!今夜就先在這兒休整吧!”
正欲歇息,后方卻忽然傳來聲響。聽此動靜,李曦兩人立刻抓住單刀,起身望去。
……
今夜萬里無云,皎潔的皓月高懸于空,璀璨的繁星也多少提供了點光亮。自然光雖遠遠談不上明亮,可也為夜里提供了最基本的能見度…仔細望去,即便隔著點距離,依稀還是能看清些東西。
便見后方來了十幾人,其中還有兩輛馬車。從他們較為統(tǒng)一的裝扮,再結(jié)合其言語來看,這該是富貴人家的隊伍。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一些細節(jié)逐漸映入李曦眼簾。
只見這車是舊車,馬是老馬,甚是連車外隨從也大多是上了年紀的老仆,兩輛馬車各自只由一匹老駑馬拉動…顯然來者雖富貴,卻也貴不到哪去。當然不排除有刻意如此,就是為掩人耳目的可能。
“兩位小兄弟,借個火…”
望見火堆,隊伍打頭的老仆先是喜悅呼喊,隨后又回身附耳在馬車的窗口處聆聽了幾息。似是得到吩咐,他這才點了隊中僅有的兩個青壯,攜帶著一裝水皮袋、幾張干餅子朝火堆這邊走來。
從古至今,生火從來不是易事,尤其是野外。不過無論在哪,方法基本就是靠鉆木、陽燧火鏡和用鐵器擊打火石。
老仆是真喜悅,夜里看見光亮,真會莫名感到安定。當然,前提是對方人比己方少。
事發(fā)突然,此番逃難太急,臨時只裝了金銀,竟無一人攜帶火石…其實也沒啥,畢竟中山離涿縣也沒有很遠,左右不過幾日路程罷了。鉆木或是陽燧,操作起來是要繁瑣些,但又不是生不起來。
只是今兒偏偏下雨,沒有太陽,現(xiàn)就掛在自個腰上的陽燧再是優(yōu)質(zhì),也成了無用的擺設(shè)。且又因下雨,無論柴薪還是空氣都太過濕潤,鉆木法同樣難以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