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只猛虎分別位于東側一座博戲市肆門口,西側一座旗亭的門口,守在門口的兩名門干早就倉皇逃竄,緊閉旗亭的厚實榆木門,不敢出來。
郭解沒有絲毫懼怕,直接沖向旗亭門口的猛虎,快速逼近,右手的環首刀擋在平幘腦袋上方,左手二尺劍以刺狀,朝著猛虎柔軟的脖子刺去。
“砰!”
猛虎一口咬住環首刀,鋒利的刀刃被卡住,兩只虎爪悍然向前撲去。
常年在山林間捕獸的猛虎,顯然是吃過人,知道怎么捕殺手持利刃的漢人。
郭解心頭一跳,抽身后退,避開猛虎的前撲,右手費力抽出卡在虎口里的環首刀。
看似輕松,卻很是兇險。
稍有不慎便會命喪在猛虎的尖牙利爪下。
旗亭里的兩名門干只是看著,兩股顫顫,赤袴(ku)里下體傳來一陣尿意,險些嚇得尿褲子。
郭解也不知怎么克服心頭與生俱來的恐懼,反而越戰越勇,繼續朝著猛虎搏殺過去。
“哈哈。”
郭解大笑一聲,冒出非比尋常的勇氣:“好畜生!不過,今日你只會成為我的晉身之資!”
張騫露出愕然的神情,原本以為郭解只是憑借一身膽氣,只是一名普通游俠兒,多半喪生在虎口里。
誰曾想。
郭解真有搏虎的勇武。
張騫受到激勵,沖向博戲市肆的腳步加快幾分,身后的衛廣同樣加快腳步,緊緊握著二尺劍,沖向另一只吃人的猛虎。
漢人尚搏獸,角抵耍劍甚至已經成為日常的嬉戲,出行往往都會攜帶一柄‘可以愛身’的二尺劍,高祖初定的十八侯之一蟲達,更是以劍術聞名天下。
張騫、衛廣二人很早便開始習練劍術技擊。
過去,兩人都是與人搏耍劍,面對體格龐大的猛虎卻是第一次。
“砰!”
“咣!”
張騫、衛廣手里的二尺劍,刺劈在猛虎的尖牙利爪上,竟是發出金石相擊的聲音,兩人心底又是忍不住懷念郎官騎奴平時披掛的紅絳扎甲,有一面紅漆雙弧盾也行。
在郭解的激勵下,兩人心中最原始的恐懼逐漸消失,也是越戰越勇,配合的相得益彰。
“哈哈!”
“快哉!”
張騫、衛廣放聲大笑起來,平時習練的技擊劍術越來越嫻熟,居然開始壓著猛虎打,斑斕的虎皮上出現一道道血跡。
“砰!”
郭解獨自一人面對猛虎,展現出驚人的膽氣和劍術,一個人便能壓住猛虎,就在崩斷環首刀的一瞬間,二尺劍刺進猛虎的柔軟腹部。
“吼!”
猛虎大吼一聲,流淌出大量鮮血,似乎還有半截腸子拖在地面。
吃人的猛獸已經是強弩之末。
“痛快!”
郭解喘著粗氣,高呼一聲,吸引很多人的目光,手里沒有兵刃像是沒了牙齒的猛虎,應該立即逃離,或是跑進非常屋里撿起一口環首刀。
在張騫驚愕的眼神里,郭解依舊沒有后退,赤手空拳面對兇猛的猛虎。
似乎要來一場手搏猛虎的壯舉。
長安城的師子圈里,披堅持銳獨自一人搏殺猛虎的游俠兒,少之又少,已經實屬罕見。
徒手搏虎。
更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喝!”
郭解大喝一聲,在眾人震驚的目光里,真的赤手空拳沖過去,以手搏殺猛虎。
手搏又稱卞、或者弁,在行伍里,手搏出眾者可以獲得重用,從一名士卒晉升為郎官。
居延漢簡中載有‘相錯畜,相散手’的簡文,手搏在邊塞行伍里受到推崇,甘延壽便是因為‘試弁’出眾,擢升為期門郎,成為天子身邊的扈從禁衛。
“砰!”
“吼!”
郭解一拳砸在猛虎的下顎,卡在虎口里的環首刀斷刃,直接刺穿下顎,猛虎發出一聲痛苦的哀嚎聲,虎頭昏昏漲漲,已經支撐不住。
“呔!”
郭解一個矯健的翻身,直接騎在猛虎的虎背,用力砸在猛虎脆弱的脖子,瘋狂的揮出拳頭砸中氣管和血管。
眾目睽睽之下。
一只吃人的猛虎,竟是被郭解用手搏硬生生捶死。
完成手搏猛虎的壯舉!
“彩!”
“好彩!”
“壯哉!”
藁街兩側的屋舍里,躲藏的游俠兒無不高聲喝彩,看向藁街中間的郭解,心生敬意,幾位五陵少年更是雙目放光,冒出招攬郭解做賓客的念頭。
待到兩只猛虎徹底咽氣,趴在冰冷的雪地里一動不動。
幾名穿著貂襜(chan)褕(yu)的五陵少年走出來,欲要買下兩只猛虎,做成虎皮貂襜褕穿戴在身上,威風必定遠勝其他五陵少年。
此外,借著買走猛虎,招攬郭解來到家門里做賓客。
“別傻愣著。”
郭解看到幾件扎眼的貂襜褕,知道幾人的身份多半是陵邑的權貴豪強,襜褕是一種直裾(ju)長袍,衣襟比較方直,能夠用貂皮做襜褕,又是面帶輕佻神色的少年,必然是五陵少年。
他拖著一只沉重的猛虎走到非常屋門口,扔在挑檐下,接過來廚嗇夫奉上一鍾酒水,灌了一大口交給眼饞的張騫。
“兩只猛虎直錢多少?”
郭解看著靠近過來的五陵少年,興奮的說道:“能否賣出五匹馬的高價?”
根據他看過的居延漢簡記載,兩只猛虎的價錢相當于五匹馬,漢初缺馬,天子出行都找不到顏色相同的良馬,只能乘坐雜色馬拉的車架,可見虎皮的貴重。
張騫亢奮的說道:“河西馬的價格最為高昂,直錢四千錢到一萬五千錢,稍次一等的關中馬直錢四千錢到六千錢,你手搏殺死的猛虎只傷及要害,虎皮完整,應該可以賣到四萬錢的高價,我和衛廣殺死的猛虎,直錢一萬錢上下。”
一張虎皮賣出四匹河西馬的高價。
郭解忍不住心頭一震,咋舌不已:“一金直萬錢,四萬錢便是四金,中民之家的家產不過十金,我竟是獲得中民之家積攢數代人將近一半的家產。”
更讓郭解驚訝的是,一起搏虎的華服少年是衛廣,聽他說自己是個騎奴,可以斷定他的真實身份。
衛青的弟弟衛廣。
大將軍衛青北擊匈奴,衛廣在南方同樣軍功卓著,曾平定南夷,攻打昆明國,擴地千里建立益州郡。
同樣帶廣字,衛廣的軍功遠勝李廣,益州郡的面積相當于云南省,還是遍布叢林瘴氣的山地,擴張大漢版圖的難度極高,卻還是把漢朝的疆土擴張到封建社會所能控制的南方極限。
未來的衛青曾經幫郭解求情,依舊沒能攔住漢武帝殺郭解的心。
沒想到,郭解和還是騎奴的衛家人提前有了交情。
衛廣羨慕道:“這么完整的一張虎皮做成襜褕穿在身上,遠勝貂襜褕,穿戴出去定會羨煞旁人,幾名五陵少年趨之若鶩,甚至有可能賣出五萬錢的高價。”
他不想賣掉虎皮,也想做成襜褕,雖說比不上郭解那張完整的虎皮,卻是頗為難得。
衛廣已經想到穿著虎皮襜褕出門的場景,不僅不會被人瞧不起,還會被人高看一眼,想到此處,心里便忍不住激動起來。
只可惜,猛虎是他和張騫一起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