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想是郭亭長的大駕,我等著實失禮了。”
正門沒開,打開了旁邊的一扇偏門,一個二十多歲的亭佐站在門內,按著二尺劍,三角眼里盡是陰鷙,顯然是個不好對付的中山狼。
亭候站在對面,一臉好奇,略微擅長脖子,不停的打量郭解,對于長安人盛傳的弁虎豪俠,心中的好奇多于敵意,一雙眼睛朝著郭解的雙手,看來看去。
實在想不通,人手怎能打死猛虎。
郭解的手掌難道是銅鐵做的。
“小孺子!”
衛廣大怒:“兄長親臨,你們竟然打開偏門,瞧不起誰?乃公今日要把你抓走服役!”
他從小便是騎奴,養成比較敏感的性子,最恨旁人瞧不起。
“喝!”
只聽白布蓋轓車旁邊傳來一聲大喝,一道紅色影子竄了過去,紅鬃馬的速度很快,還沒等亭佐反應過來,就被一桿卜字鐵戟挑翻。
衛廣的手腕一轉,拖著亭佐的身體離開偏門,把他拖到甲舍院落門口的馳道上。
“彩!”
郭解忍不住高聲喝彩,不愧是大漢南線第一人的衛廣,難怪立下滅數國的不世功勛。
騎馬的衛廣和沒騎馬的衛廣完全是兩個人。
衛廣以騎戰挑翻亭佐。
手搏猛虎的郭解都沒看清衛廣出手的速度。
“彩!”
“彩!”
“彩!”
張騫等人看著騎在馬上的衛廣,眼中精光熠熠,也是不由的高聲喝彩,驚嘆衛廣的騎戰驍勇,難怪上回殺向陽翟原氏的宅院,一直嘟囔著讓郭解見識他的騎戰本事。
衛廣揚著下巴,輕哼一聲,甩了甩隨風飄蕩的發髻。
得意極了。
“你們要作甚!”
亭候大驚,立即拔出二尺劍,身后的眾人也是急忙拔出二尺劍,又驚又怕,警惕的看向騎著一匹紅鬃馬的衛廣,隨時準備沖出去救人。
“住手!”
亭佐躺在冰涼的地面,捂著幾乎被扯斷的右臂,腦門直冒虛汗,卻還是忍著劇痛叫住族人:“打......打開正門,放他們從正門走進去。”
他常年在直城門稽查群盜,時不時碰見公卿列侯出門,躺在紅鬃馬旁邊的那一刻,認出來這匹馬是平陽公主的河西馬。
平陽公主是天子一母同胞的長姐。
誰敢得罪?
“兄長......”
亭候剛要詢問亭佐為何把人放進去,瞧見亭佐的眼睛盯著紅鬃馬發呆,仔細一看,心中大駭,竟是平陽公主的河西馬。
“快快打開中門。”
亭候急忙走過去,親自打開正門:“郭亭長莫怪,小吏不知你做了平陽公主的賓客,快快請進。”
公主邸的賓客?
郭解的眉頭一皺,看一眼旁邊的衛廣,心中恍然,只有平陽公主的賓客方能騎走珍貴的紅鬃馬,顯然是因為衛廣偷偷騎出來的紅鬃馬,把他當成公主邸的賓客。
也對。
紅鬃馬相當于插旗的紅旗轎車,還是京A牌照,下鄉時碰見的領導干部肯定高規格接待。
郭解走進甲舍院落的正門,身邊除了張騫、衛廣兩人,額外攜帶了五名絳服游俠兒,如果不是見到了紅鬃馬,恐怕一人都不會讓他帶進去。
他走進賈子光的甲舍院落,很快見到一片平坦的土地,不少家奴正在喂馬、漚麻、繅(sao)絲,儼然是生產與生活合一的莊園景象。
郭解大喜。
如果找到莊園的糧倉,貯存的粟米、黍米等糧食,肯定比起閭里宅院內更多。
剿滅南陽賈氏以前,需要先找到甲舍院落內的糧倉。
避免賈子光同歸于盡,放火燒光了所有的糧倉。
“亭長稍等。”
亭候只想把人,不,社鬼,早點送出去:“小吏立即取來傅籍,交給亭長清點人數,更卒的數目是否符合正數。”
傅籍是大漢的徭役制度,又叫做名籍,凡是十五歲的適齡男子都要登記在冊,開始服徭役,從十五歲開始,一直到六十歲結束。
傅籍者一年在本郡,一年去京縣或者邊疆,被稱為正卒。
另外,還要服役一個月,擔負修筑城墻、馳道、以及輜重運輸,到期更換,所以被稱作更卒。
南陽賈氏的族人下個月剛好需要服役更卒。
“不著急。”
郭解嘿笑一聲,像極了一個過來索要別敬贄禮的蠹吏,朝著甲舍院落內四處亂看:“清點更卒的數目,需要不少的時辰,咋的?本吏過來一趟,連一鍾酒都不給喝?”
豪強的族人不愿服徭役,每年都會趁機賄賂清點傅籍的官吏,安排家奴代替服沉重的徭役。
官吏收了錢帛,又有人去服徭役,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呼。”
亭候暗自松了一口氣,原來只是借著傅籍過來索要好處。
他看著手搏猛虎的長安豪俠,心生鄙夷,擔任官吏沒多久便開始索要好處。
什么手弁猛虎,不過是名聲鼓吹的響亮。
徒有虛名罷了。
亭候等賈氏子弟不免開始輕視蠹吏郭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