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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學篇

小學一年級的時候,夜里看慶典都是跟著大人一起去的。

那個年齡的我,會被紅紅的蘋果軟糖和裹著巧克力的香蕉深深誘惑,毫無抵抗之力。

同行的大人總會對我說,那種東西里面有毒,不能吃。我也知道,這種解釋還有蘋果軟糖本身,全都是哄小孩兒的玩意兒。

去神社參拜之后,出來欣賞慶典花車。伴隨著悠揚的笛聲,游客們的掌聲此起彼伏。我被一臺名為“抓鯰魚”的花車深深吸引,停下來不肯走。花車上面有一條紙扎鯰魚在不停地旋轉,旁邊一個裹著紅頭巾的老頭兒模樣的人偶正在努力抓它。

另一臺花車旁邊圍觀的人特別多。

花車上有個和我差不多歲數的女孩兒正穿著紅色的和服跳舞。她的臉上刷著厚厚的白粉,嘴巴也涂得紅艷艷一團。每當小女孩笑著低下頭,做出害羞的動作的時候,圍觀的人們就會點燃噼啪作響的煙花。在幼小的我看來,總覺得這是小學生不該看的畫面。

觀看了花車巡游,逛了夜市,最后我才被允許去玩撈金魚的小游戲。

一盞昏黃的白熾燈下,紅黑兩色的金魚們在水里游來游去。我占了一個不錯的位置蹲下來,看著水里的金魚。背后傳來行人的喧鬧聲和木屐摩擦地面的聲音。

陪我來的大人提醒我:“你把抄網斜著入水,斜著往上撈才行。”雖說那樣做網布不會破裂,但那時的我一點兒也沒有聽進去。雖然我知道抄網要斜著入水,但是我心想:如果不垂直抬起抄網,怎么能把金魚撈上來?

在我老想著撈那條黑色凸眼金魚的時候,手里的抄網卻軟軟地塌了下去。正當我為此失魂落魄的時候,店老板用塑料袋裝了一條金魚遞給我。那個時候我打心眼兒里覺得這個叔叔真是個好人!

回到家,我把金魚放到洗臉池里。紅色的金魚在里面歡快地搖著尾巴游來游去。

“它是不是餓了呢?”我撒了些面包屑進去,可它卻一點兒都不吃。

我把大大小小的面包屑撒了進去,水面上漂滿了面包屑。

“該睡覺啦!”隔壁房間傳來母親的呵斥聲。

第二天,起床后的我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洗臉池旁看金魚。結果映入眼簾的卻是橫著漂在黃色洗臉池邊上的金魚的尸體。

我把金魚埋在院子里,立了一根冰棒棍子當作墓碑。

金魚怎么會死掉呢?這讓當時的我怎么也無法理解。我明明撒了那么多食物喂它!

小學二年級的那年春天。放學回家的路上,我偶然發現了一個云雀的窩巢。

那是一片地勢比周圍高一點兒的已平整好的住宅建設用地,平時我總是抄近路,穿過這里回家。如果把這片工地的形狀比作“玉”這個漢字的話,云雀的巢就在右下一點的那個位置。鳥巢由大量的細小枯枝搭成,在中央洼陷處,有一枚小小的鳥蛋。

“哇!”當時還在上小學二年級的我大叫一聲,對這一“重大發現”興奮不已。

這是只有我一個人知道的鳥巢!不久以后,這枚鳥蛋將被孵化成幼鳥。它的爸爸媽媽會銜來食物喂它,小家伙也會使勁張大嘴巴吃食兒。等長大后的某一天,小鳥就會離開鳥巢,飛向天空。

我蹲在鳥巢旁邊,一直盯著那顆蛋,心想:以后每天都要來看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每天放學的路上來看它。

有只小鳥在我的頭頂上盤旋飛翔,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我想那可能就是這只鳥下的蛋。

“棒極了!”

第二天早晨,我興奮地對同學說:“我發現了一個云雀的鳥巢呀!”

對于還在上小學二年級的我來說,保守“秘密”顯然是一件難以完成的任務。

“哪兒?在哪兒?”同學水野君問我。

“在我家附近,放學的時候我帶你去。”我答應得很干脆。

放學后,我倆背著書包去看那個鳥巢。

到了那片住宅建設用地,我根據印象找到記憶地圖中“玉”字的那一點的方位,指給他看。我倆小心翼翼地注意著腳下,向那塊住宅建設用地里面走去。

在周圍茶色石子的背景下,鳥巢仿佛也披上了一身迷彩,不仔細瞧是很難找到的。“就是這里!”我指著顏色和小石子混在一起的鳥巢告訴水野。鳥巢依舊在原處,和昨天沒有一點變化。

“哇!”水野吃驚地喊了一聲。

我倆蹲在鳥巢兩側,注視著那顆小小的鳥蛋。水野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把鳥蛋拾起來,想要拿近了觀察。

就在這一瞬間,鳥蛋夾在水野的手指之間,啪嗒一聲,就那么輕易地碎掉了。淡淡的土黃色蛋液順著他的大拇指流了下來。水野不由得“哇”地叫了一聲。

“你這家伙!”我的心里瞬間充滿了失望和悔恨,難過和憤怒之情交織在了一起。此時距離我們倆到這里還不到一分鐘的時間。看來當初還是應該把這件事當作“秘密”,不要告訴別人。

“糟了!”我大聲對水野說,“云雀蛋有毒,你的手指會爛掉的。”

水野驚慌失措地看著我。他的大拇指上,看起來像毒液一樣的黏稠液體正在往下滴。

我為什么要編這個謊話呢?我在心里默默地問自己。水野的拇指和食指仍舊保持著剛才夾起鳥蛋時的姿勢,臉上滿是擔心的表情。

“不快點兒洗掉的話,就會很危險。快去洗呀!”我繼續說道。

水野“哇”的一聲站了起來。

我倆朝水野家的方向跑去,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我們穿過住宅建設用地,從高臺上跳了下去。我邊跑邊想:既然如此,當時我就不撒那個謊了。

不過在全力奔跑的時候,我難受的心情也逐漸平復。我明白了如果當時不撒個謊的話,自己就會忍不住哭出來。

此時頭頂上傳來嘰嘰喳喳的鳥叫聲。

我讀小學三年級的時候,一般會和朋友一起去節日慶典。

神社院內有個角落鋪了膠合板,三十來個小學生席地而坐,專心忙著手頭的事情。他們玩的正是節日慶典中最受歡迎的脫模游戲。

傳說完成超高難度的“菊花”脫模的人,能獲得一萬日元獎勵。我們這些小孩子每人交了一百日元,從老板那里買來模餅開始玩。

在我們這群人中,麥琪最擅長玩脫模游戲。他去年曾經成功地從模餅中開出了“飛機”,獲得了五百日元獎金。這對小學三年級的孩子來說堪稱英雄壯舉。

一開始,我們都圍著麥琪學習制作方法。

“第一步是切開。”麥琪一邊解釋一邊動手。

用淀粉和砂糖制作的模餅的留白部分可以直接用手掰掉。麥琪動作熟練地去掉了“郁金香”模餅右上邊和左下邊的多余部分。

“接下來是挖。”麥琪繼續動手。他使用一種叫作銼針的工具,把“郁金香”模餅的輪廓挖得更深一些。

“最后是削。”麥琪先是在模餅上挖出放射狀的溝槽,從而讓沖擊力從輪廓上傳導到圖形外側,最后要繼續集中注意力,從外側削模餅。

了解了玩法后,我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開始忙自己的活。一直到“挖”這一步驟完成為止,大家都沒出現什么問題,但是最后一步,也就是模餅的切削過程,對于小學生來說難度比較大。不過由于模具本身并不復雜,最終都能做出大體的形狀。

“做好啦!”弗蘭肯首先喊了起來。

他拿著自己的作品“葫蘆”給老板看。經過仔細檢查后,老板耐心地指給他兩三處還需要加工的地方,讓他繼續做。

正在我們繼續動手干活的時候,弗蘭肯又“啊”的一聲叫了起來。原來他把“葫蘆”的腰給弄斷了,“葫蘆”被分成了兩半。

于是弗蘭肯又花錢去買了新的模餅。而小心謹慎的麥琪的切削工作還沒有完成一半。

不一會兒,我的“棋子”搞好了。“棋子”算是最容易脫模的一種模餅。我把自己的成果拿去給老板看。

“嗯!”老板毫無感情地接過我的“棋子”,隨手啪的一聲掰成兩半,丟進旁邊的燈油罐里,然后遞給我一百日元獎金。我接過獎金,又用這一百日元買了其他的模餅繼續玩。

當時的我們還不知道“monkey business”[1]這個詞。直到太陽落山,我們都在玩這個脫模的游戲。因為錢都用在了這個上面,結果那一年就沒去玩撈金魚。

小學四年級那年的春天,在放學路上,我和川田,還有弗蘭肯一起玩探險游戲。

那是一間似乎長時間無人居住的細長形狀的廢棄小屋。為什么突然想要進那種地方,我們誰也說不清。雖然我們幾個人每天都會從這所房子前面經過,但是從未真正留意過它。要問為什么這次開始留意這間廢棄小屋,是因為我們在踢石子的時候,石子飛進了小屋里面,這才引起了大家的好奇心。

最開始是帶頭的川田透過縫隙向小屋里窺探,我和弗蘭肯也跟在旁邊往里張望。可惜什么也看不到,里面似乎也沒什么特別有意思的東西。

但是對于還在上小學四年級的學生來說,到那種地方去“探險”卻是最為合適的年齡。因為一年級的孩子膽子還太小,而六年級的孩子卻又好奇心不足。特別是大家所能想到的最適合作為入口的白鐵皮屋頂下面的縫隙尺寸,也剛好是一個四年級孩子的身材大小。

我們幾個爬上墻,進入小屋內部。

屋子里光線很暗,彌漫著潮濕的木頭的味道。從各個縫隙漏進來的光線,只是讓小屋內部顯出一個輪廓。我們的眼睛適應了之后,能夠看清腳下的情況。

房間一側放了一捆竹竿。能夠判斷形狀的只有這個。我們慢慢朝小屋里面走去,每走一步都能聽到什么東西碎裂的聲音。

途中,弗蘭肯突然“哇”地叫了一聲,腳下似乎碰到了什么白色的東西。等我們看清那是一塊骨頭之后,都被嚇得一齊“哇”地叫出了聲。

我們蹲下來仔細觀察,發現這似乎是一個頭蓋骨。雖然小,卻有兩個眼窩一樣的凹陷。仔細看看四周,地上還散落著很多細小的骨頭。

“這是貓的骨頭。”川田看起來一點也不害怕。帶頭大哥膽子夠大。于是我們繼續跟著他往里走。

屋子最里頭有一塊用板子圍起來的地方,長寬都有50厘米左右,與其他地方都不同(我們憑直覺判斷)。取下上面覆蓋的紙板,往里一瞧,里面有三只黑白兩色的小貓蜷縮著擠在一起。

“發現了小貓!”

川田君開心地喊了起來,那語氣仿佛買的十日元口香糖中獎了一樣。帶頭大哥毫不猶豫地伸手抓住其中一只小貓的脖子,把它拎了起來。

看起來這些小貓剛出生不久,都還不會叫喚。遠處傳來母貓的聲音,似乎從我們進屋子起她就一直在叫。

“我們把小貓帶回家吧。”川田提議。

雖然覺得這樣做小貓非常可憐,但是必須尊重帶頭大哥的意見。大哥就是大哥。

我們一人抱著一只小貓,一個接一個地出了小屋。回到光明世界的我們幾個,對于出乎意料的探險收獲一個個顯得非常興奮。

“我們就一起養這些家伙吧。”川田宣布。

“養在哪里好呢?”弗蘭肯在嚷嚷。

“‘青田基地’不錯。”我提了個建議。

青田莊旁邊的空地上,有一處放置舊農具的地方,我們給它取了個名字,叫作“青田基地”。里面有一個破舊的脫粒機和用竹子做的笊籬,秸稈上面可供小貓睡覺。

“每天喂它們牛奶吧。”我們三人一邊朝“基地”的方向走去,一邊做著計劃安排。貓糧的話,一開始可以用學校食堂的午餐代替,并且等它們長大了以后,還可以帶到學校里面去。一路上,我們三個越聊越開心。

途中我們還撿了個大紙盒,到達“青田基地”之后,我們把三只小貓安置到紙盒里,只見它們乖乖地擠在一起。弗蘭肯還特意跑回家給它們取了一瓶牛奶。

對我們來說,有了貓的“青田基地”才算是名副其實的基地。自此以后,這里就藏著我們的“秘密”,已經不是簡簡單單的“捉迷藏”了。

我們幾個一直在這里玩到很晚。小貓們在紙箱里吧唧吧唧地舔牛奶。

“以后每天都要來。”川田首先建議。

“作業也可以在這里寫。”弗蘭肯補充道。

我心想:你倆早晚會厭煩來這里,不過我一定要來,每天都來。

“那我們明天見啦!”

我們告別了三只不會說話的小貓,各自回了家,然后吃飯,洗澡,看電視,睡覺。生活一如往常。

轉眼就到了第二天。

早上我醒得特別早。可能是昨晚的興奮勁兒還沒有過去。父母和弟弟此時還在睡夢中。

我從冰箱里拿了一瓶牛奶,一個人朝“青田基地”走去。

“青田基地”入口附近的狗看了我一眼,低聲吼了一下。

附近的小學生打心底里討厭、害怕這只狗。這只被放養的家伙似乎對所有擁有輪子的東西都充滿強烈的敵意。一旦有自行車或汽車靠近,它就會在位置低的地方大聲咆哮,等到車輛經過后,它還會汪汪地叫著,窮追不舍。大人們對它的評論是:“這家伙估計是獵犬的后代吧!”

這條狗正在“青田基地”門口徘徊,看樣子似乎發現了什么。它發現自己的地盤上多了什么東西,但還沒搞清楚究竟是什么東西,看起來非常煩躁不安。

我停下腳步,和狗面對面對峙著。

要是川田在的話,這種時候肯定會撿起石頭使勁兒扔過去把狗趕跑。但是當下我獨自一人,只能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不久以后,狗不再理我,又恢復之前查看四周動靜的樣子。我打開牛奶瓶蓋,朝前走了三步,把它放在地面上。狗又開始朝我看過來。

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向右轉彎,打算把狗的注意力吸引到牛奶上來,然后找機會繞到“青田基地”里面,救走那些小貓。

我走到那狗的視線的死角位置,躡手躡腳地跑起來。先一口氣跑過青田莊的院子,然后沿著小路右轉兩次繞到里面。我沿著青田莊的墻壁,走到“青田基地”前面,等接近板墻以后,才悄悄地貼著墻朝里看。

但就在這時,我發現狗已經闖入了我們的“青田基地”。它停在紙盒前面,慢慢把頭伸了進去。

等它把頭抬起來的時候,只見它嘴巴里赫然叼著一只小貓。它緊緊地咬住小貓的脖子,使勁甩了甩,最后松了口,小貓“啪”的一聲掉在秸稈上。

看到這一幕,我整個人都傻了。狗緊接著再次把頭探進紙盒,用同樣的速度重復了上一幕。又一只同樣大小的小貓“啪”的一聲掉在之前那只小貓旁邊。

等狗從紙箱里叼起第三只小貓的時候,我終于開始拼命地敲擊墻壁,“哇哇”地大聲喊叫起來。可是那條狗根本連看都不看我,又再次準確無誤地重復了最后一次動作。

我失魂落魄地離開了那個地方。

我無意識地朝著學校方向走去。過了橋后,我停了下來。早晨的上學路上,一個人影也沒有。

抬起頭,遠處的伊吹山像往常一樣氤氳靄靄。整個城市仿佛尚處于睡夢之中,四周靜悄悄的。

過了一會兒,我再次回到了基地入口處。那條狗不知什么時候已經離開了。遠處,牛奶瓶孤零零地豎立在地上。我心中氣憤不已,這算什么“青田基地”呀!

我拿著奶瓶,慢吞吞地往回走。

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把它們從貓媽媽那里奪走,卻因為害怕而沒能救下它們。都是我的錯,而且是無法贖回、無法赦免的重罪。

但是,這也不能怪我,至少不全是我一個人的錯。轉眼間心念回轉,我又開始難過起來,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這一次我是徹徹底底地失敗了。迄今為止,在我犯錯的時候,我會挨批,會后悔,更會糊弄,無論真的哭泣或者裝哭,道歉或不道歉,最后總能混過去。可這一次卻完全不一樣。這讓我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徹徹底底”,有些事情沒有辦法重來,即使絞盡腦汁也沒用。

回家途中,我把瓶子用力扔進河里。瓶子撲通一聲沉了下去。瓶里流出來的奶液像升騰的煙霧一樣,讓河面變得渾濁不清。

那是1975年,是一個農村放養的狗到處亂跑,小學生們來回攻防、斗智斗勇的時代。

我上了小學五年級。

那條狗突然有一段時間不見了。大人們告訴我,說它因為吃壞肚子死掉了,死狀非常凄慘。

“那一定是貓的詛咒!”川田恨恨地說。

我上了小學六年級。

那個時候,節日慶典就是“學校放假的幸福日子”。

我們到朋友家里玩便捷式游戲機。當時的游戲數量并不多,其中《戰火》的游戲規則是在游戲中救人,《安全帽》的玩法則是不停躲開天上落下來的扳手,而在《章魚大戰》中主要是幫助游戲人物逃脫章魚的爪子,《大力水手》則是個吃菠菜的游戲。玩厭了之后就在那兒看漫畫書。

到了傍晚,不知是誰提出“去參加慶典”的建議,大家一拍即合。

于是我們結伴向神社進發。中途,托嘉在抓烏龜的攤位前停住了腳步,他對大家說:“我們玩玩這個吧!”他付了一百日元,從老板手里接過一個小抄網,比撈金魚用的抄網還小一圈。

個頭不大的巴西彩龜在琺瑯容器中掙扎著來回游動,和玉越市場二樓賣四百日元一只的個頭相仿。

幾十只巴西彩龜中間混著一只金錢龜,并且這只金錢龜還名副其實地馱著一張千元大鈔。一千日元的鈔票被折成一個正方形,用皮筋固定在金錢龜背上。由于鈔票的浮力,導致它無法潛水,被困在水面上不停地劃著水,十分狼狽。

毫無疑問,托嘉是沖著這只金錢龜去的。在店老板冷峻的目光中,托嘉手中的抄網在撈起金錢龜的瞬間就破掉了。

我們幾個人輪流買了抄網,全都去撈這只金錢龜。可結果無一例外,全都鎩羽而歸。

“這個真能撈起來?”岡信自言自語了一句。

聽到他這么一說,店老板一言不發地把鐵絲插進碗形糯米薄餅[2],對岡信說:“斜著入水,斜著撈!”

店老板用自己的抄網斜著插到烏龜身旁,猛地提了起來。抄網果然撈起了一只烏龜。他隨即又把烏龜撲通一聲丟進水里。

“斜著入水,斜著撈!”

店老板再次用剛才的抄網成功撈出了一只烏龜。我們幾個孩子一言不發地望著他的操作。

托嘉再一次挑戰了“撈烏龜”游戲。他按照店老板教的方法,讓抄網斜著入水,猛地提了起來。可是抄網卻一下子就破了。我們站起來,一起向神社走去。

“那個,鐵絲插在碗形糯米薄餅上的方法肯定有問題!”

“絕對是這樣!”我們異口同聲地說。

那些給孩子玩的游戲,撈烏龜、脫模、射擊、賭蘋果糖、彈珠臺、釣鰻魚……,無論哪一個,實際上都無法帶給小學生快樂。而且小學生太小,自己哪里都去不了。因此最適合他們的可能就是玩游戲機、看電視。

小學階段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孤獨的階段。

回過頭來看,這個階段可以認為是最為快樂、無憂無慮的時期。但是實際上,小學生并不為誰所理解,還沒有掌握任何語言技巧,只是在渾渾噩噩地消耗那段令人抓狂的漫長時間而已。

對于小學生來說,他們所面臨的只有渺茫的未來和無法掌控的現在。小學生們只能在渾渾噩噩之中等待那漫長的時間一點一點地消逝。

回家的路上,我建議去撈金魚。

“撈金魚?”托嘉驚訝地問。

“真的要去嗎?”岡信問。

“等我一下。”我說完,就一個人跑到了撈金魚的攤位。交了一百日元,買了一個抄網,定了個大概的目標,嗖嗖地撈出三條金魚。我把裝魚的小盆遞給店老板,請他把撈到的金魚裝進塑料袋里。

撈金魚對于低年級小學生來說難于上青天,而對于高年級小學生來說,則輕輕松松、手到擒來。畢竟,明年我們就要上初中了。

“撈了三條呢!”托嘉望著我手里提的塑料袋,笑了起來。

“該回家啦!”岡信說。

在四丁目街口,我們幾個道了別,各自回家。

家里準備的水是昨天就放好的,細沙和水草也是專門從河里撈出來的。只要把金魚連袋子一塊放進去就行。首要的問題是要讓它們適應水溫。

雖然有兩條金魚在一周內就死了,但是剩下的那條卻頑強地活了下來,也挺能吃餌料,活得很好。

梅雨期結束后,迎來了小學階段的最后一個夏天。

暑假快結束前的一天,我早上起來后,發現金魚翻著身子漂在水面上。

我把金魚用面巾紙包起來,放進了河里。

經歷了這些事情之后,我才終于感覺節日慶典結束了。上初中后,我可能就不會去參加節日慶典活動了吧,撈金魚這種游戲也應該不會再玩了吧。

理著寸頭的內野抱著足球來找我玩。內野是個粗魯的男孩子,但是很黏人。

“上中學后,咱倆一起參加足球社團吧!”我往河里扔水草的時候,站在旁邊的內野對我說。昨天他也和我說了同樣的話。

“嗯!”我回答他,“我們要參加足球社團!”

漂在水面上的水草順水往下游流去。在我身旁的內野高興地笑著。

“喂!”內野喊了一聲,“把球傳給我。”

我接過球又傳給他。

五丁目的公園里,麥琪和岡信應該正在等我們。他倆也會提出要參加足球社團嗎?

暑假馬上就要結束了。

我們倆輪流帶著球,朝五丁目公園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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