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

馬蹄噠噠噠。

他來了，他來了，他騎著高高的馬兒，馬兒邁著囂張的步伐來了。

李象呼吸急促。

腦海中出現一道聲音，在告訴他，向你走來的是史書上的大唐帝國太宗皇帝，草原四夷心中至高無上的天可汗，隴西李氏龍鳳之姿天日之表的李世民，后世網民口中的李二鳳李二。

還有，他是我血脈意義上的祖父。

不知為何，李象腦海里突然想起一件事。

歷史上宋神宗初見王安石，第一句話就是：“你來做魏徵，我來做唐太宗?！?

李象很想效仿一下，對李世民說：“我來做皇帝，你來做太上皇?！?

可是他不敢。

“東安郡王，是你告發太子謀反之事？”不等李象回神，龍駒已到身前，李世民居高臨下問道。

現在他才45歲，并不顯老態。

歷史上后面經歷了一系列打擊，先是貞觀十七年，一年之內齊王李祐謀反，太子李承乾謀反，李泰被放棄，然后跟長孫皇后生的兩位嫡女接連過逝，才擊潰了他，迅速老去。

晚年又為培養李治耗盡心力，才早早駕崩。

李象忙下拜，但聽著李世民冷淡的話語，不由一驚。大庭廣眾之下，李世民怎輕易就說出“太子謀反”這等話。

這要是流傳出去，不怕引起朝堂動蕩嗎。

是自己猜錯了，還是李世民自覺時機成熟，干脆抓住自己遞過去的刀？打算來一個借刀殺人。

他忍不住抬頭，赫然見后方再無人馬。

李世民就帶著這么數十騎衣五色袍，乘六閑馬，配猛虎鞍，組建不過六年的飛騎。

雖然是精銳中的精銳，但人數也太少了。

這李世民該有何等自信，才會只帶這么點人馬。

這可是“東宮造反”啊！

不過倒是不虞泄露出去了，這些人絕對值得信任。

飛騎之外，另有幾位大將。

統領飛騎的姜行本，左屯衛將軍，李世民對他的信任非同一般。不然也不會讓他統領飛騎。

右衛大將軍李大亮，左屯衛中郎將李安儼，兩人跟隨李世民前來，也可以理解，他們是經事人。

但最后一人，李象卻沒想到，竟是曾在東宮中也見過的——吏部尚書侯君集。

李世民帶他來，到底是何意？

是恰好在宮中，還是......

但李象暫時顧不得這些了，他迎上李世民冰冷的目光，意正嚴辭道：“陛下錯矣，臣說東宮欲反，非是太子，而是另有其人?！?

“......”

霎那間的安靜。

“是誰？”李世民聲音明顯冷了幾度，死死盯著李象。

李象打了個呼哨，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馬拉著四處漏風的馬車走了過來。

李象從車廂中提出一人，扔在地上。

“啟稟陛下，此人名紇干承基，正是他勾結東宮之人，藏匿鎧甲于東宮，意欲挾持太子謀反，實屬大逆不道。

幸得臣發現其陰謀，將他擒下，獻于陛下面前。”

說完李象就垂下頭，不敢去看李世民反應。

李世民停頓一瞬，從懷中掏出一張紙，正是李象呈給他的封事。只見上面寫著“東宮欲反，敢稟于陛下知曉，李象”。

李世民沉默了，紙上確實沒說李承乾謀反，說的是東宮欲反。但任誰驟然看到這句話，都只會聯想到太子李承乾身上。

李世民咬緊了牙齒，只能說是他會意錯了，但......好膽，敢戲耍他這個天子。

李象能感覺道有兩道冰冷的目光射在自己身上，冰冷中蘊含著無盡的怒火。

這讓他身體不由一顫。

有信心不代表他就不怕死。

從李世民長久的沉默就可知，他心中是何等惱怒。

天子一怒，流血漂櫓。

東宮玄德門前，數十騎霎時雅雀無聲，只有龍駒偷偷的打了聲響鼻。

姜行本見李世民閉上眼睛，臉色陰沉，一言不發，便知道此時臣下該有所作為。于是下得馬來，來到五花大綁的紇干承基面前。

紇干承基被五花大綁，頭上蒙著頭套，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應是昏迷了。

姜行本一把扯掉頭套，欲弄醒他，但只看了一眼，便愣在了原地。

“姜行本？”李世民見他一動不動，皺眉道。

姜行本默默檢查一番，看了一眼李象，李象側了側身子，裝作不知。

“稟陛下......”姜行本遲疑說道：“此人......被挖掉了雙眼，割掉了舌頭。”

不用他說，李世民也看到了紇干承基血淋淋的兩只眼窩。待姜行本撐開他的嘴巴，里面舌頭果然也不見了。

“弄醒他”李世民怒道。

“陛下，恐醒了也無濟于事。”姜行本讓紇干承基的腦袋朝下，赫然見雙耳向外滲血：“此人被弄聾了耳朵，并挑斷了手筋。”

說完，掀開紇干承基的衣袖，手腕幾乎斷裂，一看就是被暴力砍斷。

手段好生狠毒。

李世民愈發盛怒，一個看不見聽不見說不了話，更寫不了字的人，簡直......做的無懈可擊。

“好，好”李世民瞪著李象，不用說也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讓一個瞎了聾了啞巴了與死人無異的紇干承基承擔下來一切，就像他說的那樣。

“紇干承基勾結東宮之人，藏匿甲胄，欲挾持太子謀反，大逆不道。”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李世民冷冷質問道。

為什么？

因為歷史上貞觀十七年四月，齊王李佑謀反被擒，朝廷查出其與紇干承基有勾連，遂將紇干承基下獄。

紇干承基為了脫罪，竟然告發太子李承乾謀反，導致李承乾被廢。

而造成這一切的紇干承基，因告發有功，不光無罪，反而獲封折沖都尉，拜爵縣公。

若不是他告發，齊王李祐謀反是牽涉不到李承乾的。

因為李承乾與李祐兩人沒有勾連，反而李承乾在聽聞齊王李佑起兵謀反時，還嘲笑于他。說他要是造反，從東宮西墻到太極宮只有二十步，哪里有這么難。

若真有勾連，一個京城，一個地方，來個同時聯動，成功率不是更高嗎？

一切都因為紇干承基這個背主小人，造成李承乾謀反之事暴露。

說他是李承乾被廢的罪魁禍首一點不冤枉他。

如果以結果論來看，他簡直太像李世民安插在李承乾身邊的間諜了。

關鍵時刻，一人就讓太子被廢。

如果說李承乾是炸彈，紇干承基就是引信。

但李象無法分辨。

也懶得去調查。

既然自己手中有錘子，何不直接敲下去，來個物理毀滅。

如何能留他。

還有，李象說過他要阻止李承乾自爆，保下李承乾的太子之位。

既然如此，就不能讓他跟謀反扯上關系。

但李承乾又確實在蓄謀謀反，東宮里藏著的甲胄，還有那兩百突厥兵馬說不了謊。

既然如此，就要有人背鍋，將謀反這件事承擔下來。

還有比紇干承基更合適的人嗎？

只能說他罪有應得。

還有，要懲罰紇干承基有很多種方法，李象完全能不聲不響的弄死他，而神不知鬼不覺。

為何一定要用“謀反”這個名頭？

是因為，要敲山震虎，震懾李承乾，因為李承乾真的在謀反。

相信有了這個教訓，他就老實了，再不敢謀反。

回到李世民的問題。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