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你！好端端的非要回去騎什么自行車！”夏彌鉆出個小腦袋朝著后面大喊，又馬上被楚子涵按下去——影響視野了。

“那車是我租來的啊！”

“你租車都租輛那么破的？”

“我小區門口老大爺的，也就他和我關系最鐵了，就收了我半瓶江小白。”路明非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他們出山后想起老溪口那邊還停著來時的自行車，于是鬼鬼祟祟地回去看，沒想到和警察撞了個正面。

夏彌一時語塞。她想起路明非之前推著小破車出來時，大老爺那慈愛而佝僂的背影，令人不禁想起了朱自清的名作。

然而朱自清并不能幫助三人擺脫目前的困境。

在這樣的鄉下地方發生了制貨販貨這種大案子，幾乎全鎮的警察都被調動了，同時還不停地派出支援。當這些一年到頭碰不上一樁盜竊案，滿腔熱血要為民除害的大齡中二崽們發現——解決事情的居然是一批來野營的高中生，那股“既生瑜何生亮”的好勝心就被逼出來了，個個都跟打了雞血似的發出“Whoaaaaa！”的吼聲。

彼時的葉勝靠在春風650的駕駛座上，摩托停在路邊。他的警服穿得松松垮垮，領口扯松了，指間夾著一支煙。香煙裊裊的霧蒸騰在流動的灼熱夏風中，公路盤旋在種滿梧桐樹的山間。

他在和大學實習期的女朋友通電話，用的是警方的耳麥設備。很明顯，這個身份對他而言只是臨時的。

“是嗎？歡迎光臨中國，真希望你會被派到我這里來。”葉勝微笑，露出雪白的牙齒。

“真羨慕你能笑得出來，我快緊張死了。我聽說最近發掘的龍墓里出現了龍侍級的埋骨地，可怕，中國的古墓好可怕。”

他的女朋友是個大和撫子型的日本人，緊張的時候說話就會帶點二次元的翻譯腔。她東京大學音樂系畢業的姐姐曾這樣評價：日本的三大國民級流行病，一是春天繁櫻盛開時的櫻花過敏癥，二是魚生水產業發達導致的寄生蟲病，三就是妹妹酒德亞紀的中二病，姐妹倆的關系似乎并不好。

“沒事的，有危險教職員不會讓學生頂在前面的，”葉勝踱了兩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問：“你射擊考試過了嗎？”

“考官說除非他死了又還陽，不然不會讓我過的。”這聲音委屈巴巴，葉勝都能想象到電話那頭的女朋友正縮著小腦袋瓜子。

葉勝只好嘆了口氣：“那格斗課呢？”

電話那頭沉默了，估計是把頭埋得更低了一點。

“你可千萬不要告訴教授他招了個世界和平大使……”葉勝憂傷地看了一眼不算寬敞的公路，夏日的陽光將整個世界都照得透亮。然后嘈雜的聲音帶著滾滾熱流像浪潮一般撲過來。

“我去，什么東西？我先掛了！”葉勝翻身上車。對于卡塞爾的準畢業生而言，扮演各種各樣的職業并不奇怪，因為他們的敵人，龍類同樣如此。據說執行部曾有個家世顯赫的英國學生為了更好的完成實習任務，主動在墨西哥的花街柳巷登臺獻唱。不過哪怕犧牲這么大，那次潛伏任務也以失敗告終，因為男扮女裝的他兜頭就撞上了親爹！

“站住！站住！給我站住！”這塊的片警開著車從后面追了上來，開著窗扯著嗓子大喊。

夏日仿佛被驚醒了。不知疲倦的徹日徹夜鳴叫的夏蟬，嫩綠油亮的梧桐葉子，樹下的班駁光影……還有那發出噪音的機車上十五六歲少女的荷葉領粉白露肩衣，少年的一頭亂發……

葉勝的第一個念頭是現在的犯罪低齡化這么嚴重了么？第二個念頭是不對，這片警和自己一樣是個實習的，不可能接手嚴重的案子。

第三個念頭還沒冒出來，他就騎著春風650趕著追上去了。即使是偽裝的，也得敬業一點，這對社會實習的成績有幫助。

于是山間公路上，一輛超載的摩托跑在最前面，警車跑在中間，葉勝賣命地追在最后。偶爾有三三兩兩的小貨車搖下窗戶好奇地看著這個隊伍。

“這是犯什么事啦？”葉勝騎到警車旁邊的時候朝里面的“同事”問。

“你看她們像成年了的樣子嗎？”片警氣極，“無證駕駛，超載，拒絕接受調查，無法無天，簡直無法無天！”

葉勝突然想起由于出了大案，這段時間監督得緊，看來這小片警也是被逼得壓力要爆表了，和未成年鬼火黨過不去。

“行嘞，那就交給我吧！”

實際上，小片警也快要追不下去了。

因為楚子涵沒有選擇繼續在公路上奔馳，而是油門轟到底，從側邊的應急車道直沖上去！

“學，學姐！”夏彌嚇得又往楚子涵懷里縮了一縮，“前面沒有路了！”

“不，那火車軌道不是很寬敞嗎？”

楚子涵指的是應急車道上方，隔著一米左右石臺的火車鐵路線。

“明非，隨便丟掉點東西，太重啦。”楚子涵本意是讓他把背包撂在那。但路明非向來是窮大方習慣了，她一出聲，當即就整個人都從摩托上翻下去，下來時還順手推了一下。

這場面頗有點“我來斷后”的壯烈感，若是在賭桌上差不多就等于莊家剛讓下個底注，路明非就已經梭哈了……

楚子涵站了起來，車如人立，越過護欄，沖出車道，凌空飛上了石臺！

砰！

機車重重在石臺落下，接著由于慣性又徑直向前沖下石臺，落在了小石子遍布的火車軌道上。

“這車騎的……開掛了吧？”后續抵達現場的葉勝一個腳剎，像《阿基拉》那樣掃出大片黃塵，橫著停在那里，目瞪口呆地目睹了全過程。

他剛才忘了掐斷通信，耳麥里傳來酒德亞紀的聲音：“你不是騎行賽常年第一，‘精英騎行’部的扛把子嗎？居然有人能騎過你？”

“自從那個叫愷撒·加圖索的人入學后就不再是了。”

“他不是要統治學生會嗎？也辦了個騎行社？叫什么？”

“霸闖天下。”葉勝說出這個名字時覺得中二到比精英騎行都難以啟齒。

不過對方還是留了個小尾巴在這里。

“那邊那個男生，你今年多大了？”

路明非不情不愿地答：“十四五六七八九吧。”

葉勝看了他一眼。

“剛滿十六歲。”

葉勝失笑，剛想口頭教育兩句就目睹到了更加不可思議的一幕。

一條長腿，一條好長的腿，從石臺上夠了下來。沒穿鞋，用腳掌在男生肩上踩了踩。

“明非，快抓住我。”

楚子涵非常懂得體諒別人，甚至踩人都會先脫鞋。而石臺又比較高，伸手距離不夠，于是她毫不避嫌地出此下策。

“我，我好像看見你老家的絡新婦了。”葉勝的喃喃自語隨著酒德亞紀的八卦之魂，在這附近留下了一個怪味都市傳說。

路明非抓著那條腿上去時的臉紅得像是在桑拿房里遇到了保加利亞妖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