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天夜晚，老溪口。

帳篷前掛著的電池燈滅了，昏昏欲睡的趙孟華睜開了眼睛。他去過很多地方旅游，但沒有哪次住宿條件這么糟糕，而且這種野外沒點光照著真的是漆黑一片，毫無安全感。

正好起來換燈的同時上個廁所，白天他不好意思和兄弟們一塊入恭，到了晚上倒是放得開了。

他披上衣服拉開帳篷拉鏈，忽然愣住了，視線被牢牢地抓住。那個總是不說人話的靈異社社長，正拎著燈鬼鬼祟祟地不知道要去哪里。

這次野營一開始還很正常，直到抵達老溪口后，哥仨是回去的路也找不到，出去的路也找不著。到了這種地方手機的信號已經是神鬼莫測了，還好徐淼淼提前給弟弟透露過消息，等徐巖巖帶人來幫忙總比叫家長留的面子多些，當然最好的情況還是等霧散了自己出去。

按理來說都這么個情況了，大家伙更應該攜手并進，報團取暖才對。然而這朵不知道從哪里挖出來的奇葩，白天的時候就總是往偏僻的林地里鉆，到了晚上居然還不消停……

他，他該不會是想大晚上的搞什么通靈游戲吧？！

趙孟華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但聯想到這家伙前科累累，還總是在吃飯睡覺的時候幽幽地說上那么幾個恐怖段子，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于是他心里一動，也沒有喊社長，就這樣悄悄跟上了對方的腳步。趙孟華想的是，要是這小子真想干什么壞事，他當場抓獲更能建立威嚴，也更能解氣。

社長平時明顯也缺乏鍛煉，他一只手提燈，一只手杵著登山杖，在林子里走得速度并不算快，趙孟華很快就跟上了他，借著樹木的掩護，保持著距離。

“老鄉，老鄉？”社長壓低了聲音，邊走邊喊。

自從迷路之后，趙孟華一直想著找到個附近的村民來帶路，未曾想社長這行動看上去似乎早就認識？

他聽得渾身直哆嗦，倒不是因為社長這小子藏私給氣的，而是這廝的聲音實在是太凄厲了，此時配著環境，直接讓趙孟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就以社長這種天賦本領，還搞什么靈異社呀，他自己打扮打扮就可以丟井里飾演貞子了！

社長并不是四處轉悠，而是有目的地朝白毛坡的方向走，從老溪口到白毛坡之間，有幾個廢棄的木頭搭的屋子。徒步旺季的時候會有老鄉在那兒賣點飲料零食什么的，趙孟華一行白天的時候也嘗試去找過，然而這片區域霧太大，最后無功而返。

看來這小子是存心在整我了？

他拳頭捏得梆硬，走路也走得快了幾分。

啪嗒，是樹枝被踩斷的聲音。

“老鄉？”社長回過頭來，聲音里除了驚喜還有一絲糾結。

“好啊，你小子，我出錢出物帶你出來玩漲漲見識，你跟我玩陰的？”既然被發現了那趙孟華也不打算裝了。

他滿臉怨念地步步緊逼，“話說地圖大多數時間也是你在看對吧？你故意把我們往坑里帶？”

“別別……”

“別什么？我不會揍你，我只會讓徐淼淼坐在你身上，坐一天，相信我，除了大便從沒有什么東西能從他屁股底下逃脫。”趙孟華咬牙切齒。

“后，后，后面……”

“這么老套的話術對我可沒用。”趙孟華冷笑一聲。話雖如此，他還是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發現自己竟真的撞到了什么東西。

輕微的呼吸聲從背后響起，帶著令人不安的氣息。

趙孟華反手向后面摸了一下，摸到一條皮帶，又摸了一下，摸到了一件二道崗的襯衣。然后，他感覺到一只手掌無聲地搭在了自己的肩頭，動作輕柔。

完全不需要思索，趙孟華深吸一口氣，然后驚聲尖叫：“誰，誰……嗚嗚……”

一只手堵住了他的嘴，緊接著一個聲音響起。

“怎么回事？怎么多帶了人？”那人壓著嗓子，語氣不悅。

是傍晚時候出現的那伙村民，他們聽到聲音后，不約而同地聚到這里來，每個人手里都抄著棍子和鏟子。

“我，我，我膽子小，怕一個人找不到路。”

“嗤~”老鄉中有一個發出嘲笑，但馬上就被其他人哀怨地看著。別說這幫外鄉人了，他們最近也是經常走錯路，就好像這片山里最近有什么東西變了似的。

“怎么辦，老大，他帶了人。”

“趙，趙同學不知道我們的事情！”社長急忙澄清。

然而目睹這一切的趙孟華很絕望——他看見社長臉上的青春痘都嚇白了，這得是干了多少虧心事啊？

“你說了不算。”被稱作老大的人長了一臉的褶子，兇猛得像一條斗牛犬，“先綁走再說吧，一單貨都還沒賣出去，背條人命不值當。”

趙孟華聽到這里，隱隱約約察覺到了點什么。他在仕蘭中學雖然成績還算優異，但私下生活一直算不得多檢點，也去過那么幾次大夜場，其中有一種染上就玩完的東西被稱為貨，也是因為那種東西的存在，他才收斂了很多。

他憤怒地盯著社長，然后從這小子眼睛里看到了某種即將走上不歸路的悲哀。

“你……”趙孟華猛烈地掙扎起來，他咬了對方的手一口，趁著松手的間隙嘶吼起來，“搞這種東西，你不要命啦？不要命啦？圖什么？圖那點錢嗎？不就是錢嗎？”

以他的家境當然有資格說這種話，然而老鄉們抬手就往他后腦上一棍。敢販這種貨的人，通常也都是亡命之徒。

社長呆愣地杵在那里，臉上的表情堅定了一點。

是啊，不就是錢嗎？可問題他就是，沒有錢啊。因為沒錢他已經沒了媽媽，再沒錢爸爸也要走了，他也該離開仕蘭了……

也許早就該離開了。

……

直到睡著前的剎那，楚子涵都還恍惚間想著——真有人過來，踩到樹枝應該能聽到吧。

然而現實很骨感，第二天這倆是在夏彌的注目禮中醒來的。

“你知道我看見你倆時是什么姿勢嗎？”夏彌先是擺出個夸張的大字型代表路明非，又扭成一條蛇代表楚子涵，“我野營那么多次，從來沒像你倆這樣和大地親密接觸過！”

夏彌像受到驚嚇的河豚一樣，雙頰鼓得漲漲的。她怎么也看不出來，就一個晚上的功夫，這倆怎么都開始大被同眠了？

當然兩人衣著都還是完整的，否則夏彌估計會咬死路明非。

路明非撓撓頭。他腦子還是懵的，但還是莫名感覺到一種被捉奸在床的小三的刺激感。

楚子涵一邊收拾睡袋一邊說，“我應該再定個鬧鐘的。”

而夏彌已經挽上了楚子涵的胳膊，模樣像是想要占領希臘的意大利在宣誓主權。

“昨天晚上沒什么情況吧？”路明非尷尬地討好夏彌。

“有，”夏彌幫著卷睡袋的手停了下來，“我們沒吃完的雞翅不見了。”